慎刑峰大殿,幽深肃穆,仿佛连时间在此地都流淌得格外缓慢。
秦望躬身立于下首,将一枚灵光氤氲的玉简呈上,声音清晰而沉稳:
“长老,弟子秦望,奉命出使凌霄宫,现已归来复命。此行所见所闻,及弟子之浅见,皆记录于此玉简之中。”
厉沧溟盘坐于黑色蒲团之上,古拙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他并未立刻去接玉简,而是抬起眼帘,那目光如同实质,落在秦望身上,仿佛要将他这趟北行的心神损耗、修为进益都看个通透。
“讲。”一个字,淡漠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望心神一凛,知道这是长老要听他的口头禀报,以作初步判断。
他略一沉吟,便将早已梳理好的信息,条理分明地娓娓道来。
从抵达凌霄宫时表面的井然有序与冷月瑶的接待,到暗中观察发现的弟子稀少、状态疲惫、身上暗伤。
从试探顾雪菡下落时冷月瑶的异常反应,到亲眼所见频繁北运的物资飞舟。
从论道交流中感受到的资源倾斜,到白芷感知到的“冰下暗流”。他没有加入过多主观臆断,只是客观陈述事实,但每一个细节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最后,他总结道:“综合以上,弟子推断,凌霄宫目前承受之压力远超外界想象,北境战事之激烈,损耗之巨大,恐已接近其承受极限。所谓‘无恙’,应是维持大局、稳定人心之策。然其万年底蕴犹在,宗门法度未乱,短期内防线应不至于崩溃,但若局势持续恶化,后果难料。”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唯有那无形的威压在缓缓流动。
厉沧溟听完,久久未语。他缓缓伸出手,那枚玉简便自行飞入他掌心。神识沉入,片刻后收回,他抬眼看向秦望,古井无波的眼中,终是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观察入微,推断合乎情理。比之离宗前,心思更为缜密,这份历练,于你大有裨益。”
厉沧溟罕见地给出了肯定,随即语气转沉,“如此看来,凌霄宫那群冰疙瘩,此次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他霍然起身,玄色袍服无风自动:“你且下去休息,此事关系重大,需即刻禀明宗主与诸位长老议决。”
“是,弟子告退。”秦望躬身行礼,退出了大殿。他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已经做完,接下来的决策,关乎宗门乃至整个大陆的格局。
就在秦望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厉沧溟的身影已出现在天衍峰之巅,那座象征着天衍宗最高权力核心的天衍殿。
殿内,气氛庄严肃穆。宗主凌道墟端坐于主位,神色凝重。两侧,文鸿远、铁心、岳擎天、苏芷柔四位实权长老赫然在座,加上刚刚抵达的厉沧溟,天衍宗最高决策层齐聚于此。
厉沧溟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将秦望的玉简呈上,并简明扼要地复述了关键信息。
凌道墟神识扫过玉简,眉头微蹙,将其传递给下首的文鸿远。玉简在五位长老手中传阅一遍后,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凝。
“看来,北境局势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峻。”凌道墟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凌霄宫若破,妖族兵锋将直指我天衍宗腹地。唇亡齿寒,不得不虑。”
文鸿远抚须沉吟:“厉师弟门下此子,观察确实细致。只是我等若主动派援,凌霄宫那群老顽固,是否会觉得颜面有损?且派遣多少力量为宜?少了无济于事,多了则恐宗门空虚。”
岳擎天声若洪钟,带着一股沙场悍将的决断:“都什么时候了,还顾什么颜面!妖族乃是人族大敌,此时不助,更待何时?我建议,即刻抽调精锐,由老夫亲自带队北上!”
苏芷柔微微摇头:“岳师兄勇武可嘉,但宗门亦需强者坐镇。且大规模派遣,物资、协调皆是问题。”
铁心瓮声瓮气道:“炼器坊可加紧打造一批针对冰系妖族的法器符箓,但需要时间。”
几位长老各抒己见,讨论着援助的利弊、规模与方式,一时间难以达成共识。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在争论渐起,凌道墟也面露权衡之色时。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苍茫如太古洪荒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在天衍殿!这股意志并非充满压迫,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超然与威严,仿佛大道显化。
紧接着,一个平和、苍老,却清晰无比地响彻在每个人神魂深处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起来:
“不必再议。”
仅仅四个字,却让在场所有天衍宗的大能,心神皆是一震!
那声音继续道,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吾已与凌霄宫顾老鬼沟通,凌霄宫之事远超尔等所知。防线已岌岌可危,我天衍宗必须尽力支援。”
顾老鬼!能被这位存在如此称呼的,唯有凌霄宫那位同样隐世不出的太上长老!
“尔等速拟名单,”那苍老声音语气不变,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由无忌带队,遣四十名金丹,即刻北上助战!不得有误!”
声音落下,那股浩瀚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殿内,包括宗主凌道墟在内的六人,脸上皆露出了肃穆与敬畏之色。他们没有任何犹豫,齐齐起身,面向虚空,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无比的恭敬:
“尊师尊法谕!”
“尊师伯法谕!”
这位发话的,正是天衍宗隐世不出、早已不问俗务的太上长老之一!他的直接干预,意味着北境局势已然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任何犹豫和拖延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凌道墟直起身,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剑,扫过五位长老:“诸位,即刻按师尊法谕行事!拟定名单,集结人手,半个时辰后,主峰广场集结出发!”
“是!”
没有任何异议,五大长老齐声领命,身形瞬间从原地消失,各自返回本峰进行紧急安排。
天衍宗的战争机器,因为这来自最高层的直接法谕,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运转起来。一场关乎两大宗门乃至人族疆域命运的北境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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