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翌日。
申城醒来时,天又变了。
若说前一天是刘镇南与林晚晴的隔空对决,那么今天,就是一场席卷全城的资本风暴。
《华丰银行宣布全面战略支持林氏义卖,追加五十万大洋善款!》
《申报》加急刊发的头版头条,让整个上海工商界被炸得头晕目眩,人人自危。
华丰银行!
苏婉儿!
那个从不站队的女人,那个在男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的金融女王,竟然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林晚晴这边!
这意味着林晚晴的“外滩义卖”,已从一场悲壮的个人豪赌,升级成了一场由上海滩两大顶级女性财阀联手主导的、对旧有势力的正面宣战!
“疯了,都疯了……”
无数商行老板、洋行买办,捏着报纸的手都在抖。
刘镇南和皮埃尔想用规矩困死林晚晴。
结果林晚晴和苏婉儿直接掀了桌子,用“爱国救民”和“真金白银”,要重新立一个规矩!
(2)
一时间,上海滩的风向彻底逆转。
原本还在观望的商会、公会,再也坐不住了。
电话线几乎要被打爆,一封封鎏金的拜帖雪片般飞向林公馆和华丰银行。
他们明白,这不是站队。
这是在即将到来的大洗牌中,为自己抢一张活命的船票!
喧嚣之外,闸北区的某个街角,另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这里,是林晚晴承诺的十个粥棚中,第一个开张的地方。
没有剪彩,没有仪式。
天刚蒙蒙亮,一口口巨大的铜锅就已经架起。
雪白的米粒在滚水中翻腾,浓郁的米香弥漫开来。
林家的管事和伙计们穿着干净的短打,麻利地摆放着碗筷,动作井然有序。
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
失业的码头工人、黄包车夫、短工……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眼神里是长久饥饿留下的麻木。
当第一勺滚烫的白粥,盛进一个干瘦老人的豁口碗里时,老人愣住了。
他看着碗里几乎能立住筷子的浓稠米粥,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泪水。
“……是白米粥。”
他颤抖着,用黑漆漆的手捧着碗,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他张开干裂的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一股热流,瞬间从喉咙暖到了胃里,暖到了四肢百骸。
“噗通”一声。
老人毫无征兆地跪了下来,朝着粥棚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林小姐……是活菩萨啊!”
(3)
这一跪,如同一个信号。
黑压压的人群,成片成片地跪了下去。
没有呼号,没有呐喊,只有一片压抑的、剧烈的啜泣声,和此起彼伏的磕头声。
他们不是在感谢一碗粥。
他们是在感谢,在这片冰冷、混乱、视人命如草芥的世道里,终于有人,还把他们当人看。
角落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用手里的相机,飞快地记录下这一切。
他叫陈文轩,《启明旬报》的记者。
一家发行量不到一千份,随时可能倒闭的小报社。
他的主编让他去写林晚晴和苏婉儿的“珠联璧合”,写那场“世纪豪赌”。
陈文轩没去。
他厌恶那种浮华。
他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他看着眼前这片沉默跪拜的人群,看着那一口口蒸腾着热气的米粥,他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收起相机,转身离开。
他要写一篇报道。
不写女英雄,不写女财阀。
就写这碗粥。
写这碗在黎明前的上海,足以点燃人心的,滚烫的粥。
(3)
林公馆,书房。
林晚晴放下电话,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
“纺织同业公会也松口了,愿意捐赠一万匹棉布用于义卖。”她对一旁的小桃说。
“太好了大小姐!”小桃喜形于色,“现在全上海都向着我们,看刘镇南他们还怎么横!”
林晚晴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敌人最疯狂的反扑,恰恰会在看似最光明的时候到来。
她看向窗外。
顾长风还没回来。
从昨天下午,他领了那个“任务”离开后,就再无音讯。
林晚晴的心,莫名悬了起来。
她交给顾长风的任务,只有一个。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并整合起上海滩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力量。
那些不属于青帮,不听张佛爷号令,只认钱和拳头的亡命徒。
刘镇南要用流氓冲垮她的义卖会,那她就要用一群更凶、更狠、更不要命的疯狗,去反噬他们。
以暴制暴,以血还血。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在三天之内,建立起一支绝对“黑恶”武装的办法。
但这步棋,太脏,也太险。
(4)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张佛爷的心腹,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林小姐。”他微微躬身,递上一份密封的信封,“佛爷让我交给您的。”
林晚晴拆开。
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法租界一间乌烟瘴气的地下赌档。
顾长风坐在桌边,面无表情。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独眼龙,脸上纵横交错的刀疤让他看起来像个恶鬼。
“鬼见愁,王彪。”
张佛爷的心腹低声解释,
“以前是黑龙会的外围杀手,后来叛逃,靠着一手快枪和心狠手辣,在十六铺码头拉了一帮人专做脏活。三年前,他为了抢地盘,亲手灭了‘铁臂帮’满门,连三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林晚晴的指尖,骤然冰冷。
心腹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佛爷说,这个人,是个没有底线的疯子,沾上他,甩不掉。他还说……顾先生似乎和这个王彪是旧识。佛爷让我提醒您,用这种人,如养虎为患。”
林晚晴捏着照片,指尖的凉意,一点点渗透进心脏。
她知道顾长风过去不简单。
但她从未想过,会和“鬼见愁”这种灭人满门的畜生扯上关系。
是她让他去找“刀”。
可他找来的,是一把会反过来吞噬主人的魔刃。
“我知道了。”她将照片收起,声音听不出情绪,“替我多谢佛爷。”
(5)
心腹走后,书房里一片死寂。
小桃看着林晚晴冰冷的侧脸,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顾长风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和血腥气,风尘仆仆,眼神里是掩不住的疲惫。
“办妥了。”他走到林晚晴面前,声音沙哑,“三百二十个亡命徒,三天之内,听你号令。”
他以为会看到她满意的眼神。
然而,林晚晴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很复杂。
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切的恐惧。
“鬼见愁,王彪。”
她轻轻吐出这个名字。
“你找的人,是他?”
顾长风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查我?”
“张佛爷给我的照片。”林晚晴将那张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顾长风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沉默了。
“我让你去找刀,没让你去招揽一个连三岁孩子都杀的畜生。”
林晚晴的声音冷了下来,
“顾长风,我不想你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6)
顾长风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沉稳如山的眸子里,第一次翻涌起惊涛骇浪。
震惊,不解,最后,全都化为一种深可见骨的自嘲和伤痛。
“底线?”
他笑了,笑声沙哑,刮得人耳膜生疼。
“林晚晴,你让我去粪坑里给你捞一把最锋利的武器,现在却来教我,粪坑有多臭?”
他一步上前,双手撑在书桌上,俯身逼近她。
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锁着她。
“你以为那些亡命徒是什么?是茶馆里听书的良民吗?!”
“王彪是畜生!”
“但他手下的三百人,是上海滩最凶的狗!只有狗,才能咬死狼!”
“我跟他谈,是拿我自己的命在谈!”
“我答应他,事成之后,我欠他三条命!”
“我用我自己的命,给你换来了这三天绝对的掌控权!”
“你现在跟我谈,你不想?”
他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都砸在林晚晴的心上,砸得她血肉模糊。
林晚晴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他眼中的血丝,看着那份被误解的、深不见底的痛苦,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想解释。
想说她不是不信他,她只是怕……
怕他为了她,重新回到那个他早已挣脱的黑暗泥潭。
怕这把刀,会先伤了他自己。
可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在他们这种刀尖上行走的博弈里,任何一丝看似高尚的担忧,都可能变成最伤人的利刃。
(7)
顾长风缓缓直起身。
他眼中的波澜,一点点归于死寂。
他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那一步,仿佛在他们之间,划开了一道无形的深渊。
“林小姐放心。”
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却多了一层冰冷的,客气的疏离。
那个称呼,从“你”,变成了“您”。
“脏活,我会做完。”
“不会,脏了您的手。”
说完,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书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晚晴独自站在巨大的书桌后,看着桌上那张照片,看着照片里那个面无表情的顾长风,和那个状若恶鬼的独眼龙。
窗外,是全上海滩对她的欢呼与拥戴。
可她的书房里,却冷得像是冰窖。
她赢了民心,赢了舆论,赢了所有对手的算计。
却在这一刻,感觉自己……
快要失去那个唯一能让她卸下所有铠甲的后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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