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明白了。顾九渊是要借王诚之事，彻底扳倒王氏，并且敲打沈弘。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民女一切听从王爷安排。”沈清辞起身，郑重一礼，“王爷大恩，清辞没齿难忘。”
顾九渊虚扶一下，语气缓和了些：“不必多礼。你既有胆识和智慧为本王提供线索，本王自会护你周全。况且，你救了祖母，于本王亦有恩。”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沈清辞苍白的脸和清澈坚定的眼眸，忽然道：“沈清辞，待此事了结，你可想过以后？”
以后？沈清辞微微一怔。复仇之后吗？她确实想过，但具体的路……“民女……尚未想好。或许，开一间医馆，行医济世？”
顾九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以你的医术和心性，困于后宅或市井，可惜了。”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沈清辞心头一跳，不敢深想，只低声道：“民女……只求安稳。”
顾九渊没有再说什么，让她先去休息。
回到厢房，沈清辞躺在陌生的床上，却并无多少睡意。手臂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今夜的危险。但更让她心潮起伏的，是顾九渊最后那句话，以及他深邃难明的目光。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与这位靖王殿下之间的牵连，似乎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复杂。这究竟是好是坏？
窗外，夜色浓重，风雨欲来。
而王家与沈府，注定将迎来一个不眠之夜。
（第一百五十章 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雷霆骤降，王氏倾覆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在刑部官员和御史的陪同下，气势汹汹地包围了工部侍郎王诚的府邸。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直奔王诚在城南安置外室柳氏的宅院，以及几处疑似藏匿赃款的商铺、田庄。
事发突然，王诚尚在睡梦之中，便被破门而入的锦衣卫从床上拖起，当场抄家。府中一片哭嚎混乱，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地契房契被源源不断地搜出装箱，其中不乏御赐之物和明显超出王诚俸禄所能购置的巨额财物。更致命的是，锦衣卫在王诚书房密室中，搜出了数本私密的账册，详细记录了他多年来与承恩公府远亲、以及数位地方官员勾结，在黄河修缮、宫苑营造等多项工程中虚报款项、以次充好、贪污受贿的明细，数额之大，触目惊心！
城南柳氏的宅院地下，果然挖出了数个装满金锭银锭和珠宝的大箱子，与账册部分记录吻合。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京城朝野，引起轩然大波！
王诚贪腐案，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朝堂，激起了滔天巨浪。皇帝震怒，下旨严查，三法司会审，所有涉案人员，一律严惩不贷！承恩公府虽然紧急撇清关系，声称那远亲早已出五服，其所作所为与公府无关，但依然受到了牵连，被勒令闭门思过，接受调查。三皇子也因此事声誉受损，在皇帝面前吃了挂落。
而与王诚关系最为密切的沈府继室王氏，自然无法幸免。就在王诚被抄家的当天下午，刑部差役便上门，以“协助调查”、“包庇亲属”等名义，将尚在禁足中的王氏直接带走。沈清婉哭喊着想去阻拦，被差役毫不客气地推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押走，吓得瘫软在地。
沈弘下朝回府，得知这一连串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他先是得知舅兄王诚因巨额贪腐被抓，家产被抄，接着又看到妻子王氏被刑部带走，而昨夜府中嫡女沈清辞遇袭失踪的消息也同时传来（星痕已派人以“沈小姐受惊，暂住友人家中”的名义通知了沈府管家），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老爷！老爷您保重啊！”管家和下人们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弘。
沈弘坐在椅子上，老脸煞白，冷汗涔涔。他虽知王氏有些手腕，王诚行事也有些张扬，但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贪腐朝廷工程款项，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王氏作为王诚的胞妹，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她这些年从王家拿的好处还少吗？沈府会不会受到牵连？
一想到可能被罢官夺爵，甚至下狱问罪，沈弘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他猛地想起昨日傍晚，靖王府曾派人送来一个密封的匣子，说是王爷交代务必亲自交到他手上。他当时因公务繁忙，随手放在了书房。
他连滚爬爬地冲到书房，颤抖着手打开那个匣子。里面没有信件，只有几页抄录的纸张，上面赫然是王诚部分账目的摘要，以及几笔明确标注了“转交沈府王氏”或“用于沈府二小姐开支”的款项记录！最后还有一句朱笔批注：“沈尚书治家不严，内闱不修，纵容妻室勾结外戚，贪墨国帑，该当何罪？！”
这字迹……沈弘认得，是靖王顾九渊的亲笔！虽然是抄录，但那股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冷冽气势，绝不会错！
这哪里是普通的知会，分明是警告！是最后通牒！
靖王是在告诉他，他什么都知道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将沈家也牵连进去，是给他留了最后一丝颜面和余地！前提是，他必须“懂事”！
沈弘瘫坐在太师椅上，浑身冰凉。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靖王会突然对清辞示好，为何会多次维护清辞，甚至昨夜清辞遇袭后立刻被接走……这一切，恐怕都在靖王的掌控之中！清辞，或许早就成了靖王府对付王家、敲打沈家的一枚棋子，或者……是合作者？
无论真相如何，沈弘都知道，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为了保住沈家，保住自己的官职和性命，他必须立刻、彻底地与王家、与王氏划清界限！
“来人！”沈弘嘶哑着嗓子喊道，“立刻去刑部，递上我的名帖，就说……就说我沈弘教妻无方，致使王氏胆大妄为，勾结其兄，罪不容赦！我沈弘愿大义灭亲，全力配合朝廷调查！王氏所行一切，与我沈家无关！此外，从即日起，王氏不再是我沈弘之妻！我……我要休妻！”
“老爷！”管家和几个老仆大惊失色。休妻？这可是大事！尤其是这种时候休妻，无异于落井下石，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还不快去！”沈弘红着眼睛吼道，“难道要等锦衣卫来抄了我们沈家吗？！”
管家不敢再劝，连忙去办。
很快，沈尚书大义灭亲、休弃犯官之妹王氏的消息，便与王诚贪腐案一起，传遍了京城。有人唾弃沈弘薄情寡义，但更多明眼人却看出，这是沈弘在靖王威压下的无奈自保之举。至少，沈家暂时算是从这场漩涡中摘了出来，虽然声望大跌，颜面尽失。
而被关入刑部大牢的王氏，在得知兄长被抄家、自己被丈夫休弃的消息后，当场就疯了，又哭又笑，咒骂沈弘无情，咒骂沈清辞是克星，咒骂所有人。昔日风光无限的尚书夫人，转眼成了阶下囚、弃妇，其状惨不忍睹。
沈清婉在府中哭得死去活来，她不仅失去了母亲这个最大的靠山，舅舅家也倒了，父亲休了母亲，自己名声本就扫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她试图去找沈弘求情，却被沈弘怒斥一顿，严令她禁足在自己院中，没有允许不得外出，显然是将对王氏的怨气也迁怒到了她身上。
短短一日之间，沈府天翻地覆。曾经在府中一手遮天的王氏一系，彻底垮台。
而这一切风暴的核心推动者之一——沈清辞，此刻正安然地待在城南靖王府的别院里。
她通过星痕，第一时间得知了外面的所有消息。王诚落网，王氏被休下狱，沈清婉失势，沈弘惶恐自保……这一切，都在她与顾九渊的预料和推动之中。
大仇得报第一步，本该感到快意。但沈清辞心中，却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以及一丝淡淡的疲惫。王氏母女的结局是罪有应得，但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沈清婉还在，沈弘的凉薄自私也未改变，而自己前世的悲惨，又岂是仅仅扳倒王氏就能弥补的？
不过，这终究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她在沈府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也为自己赢得了一段相对安全的喘息和发展时间。
傍晚时分，顾九渊来到了别院。他今日似乎有些疲惫，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郁色，但见到沈清辞时，眼神柔和了些许。
“沈小姐在此住得可还习惯？”他问道，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一切安好，多谢王爷安排。”沈清辞亲自为他斟了杯茶。她知道，这场风暴中，顾九渊承受的压力和付出的心力，远比自己看到的要多。朝堂博弈，牵一发而动全身，扳倒王诚，震慑承恩公府和三皇子，绝非易事。
顾九渊接过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依旧缠着纱布的手臂上：“伤口还疼吗？”
“不碍事了。”沈清辞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王爷，王诚一案……后续会如何？会不会牵连过广？”她担心波及无辜，也担心引发更大的反弹。
顾九渊放下茶杯，眼中寒光一闪：“证据确凿，按律当斩。其家产抄没，家人流放。至于牵连……该抓的抓，该罚的罚。朝廷蛀虫，岂能姑息？至于有些人，”他顿了顿，“暂时动不了，但经此一事，也该知道收敛了。”
他说的是承恩公府和三皇子。沈清辞明白，政治斗争从来不是一蹴而就，能达到目前的效果，已经非常难得。
“沈尚书那边……”沈清辞提起沈弘，心情复杂。
“他递了休书，态度还算‘端正’。”顾九渊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本王暂时不会动他。不过，沈小姐日后回府，境遇当与往日不同了。”
沈清辞点点头。沈弘经此一吓，恐怕再也不敢怠慢她，甚至可能会有些讨好。毕竟，她现在明面上是“得靖王庇护”的人。
“民女……何时可以回府？”沈清辞问。一直住在别院，名不正言不顺，终非长久之计。
顾九渊看了她一眼：“不急。王诚案尚未完全了结，外面还有些不安稳。你且在此安心住着，养好伤。沈府那边，本王会让人打点。待风平浪静些，再回去不迟。”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若觉得闷，可以让星痕陪你出去走走，只是需乔装打扮，注意安全。”
这体贴的安排，让沈清辞心中微暖，也有一丝异样。“谢王爷。”
两人一时无言。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里，给青石板和花草镀上一层金边，气氛静谧。
过了片刻，顾九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沈清辞，你可知，本王为何要如此帮你？”
沈清辞心头一跳，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这个问题，她曾无数次问过自己。
“因为……民女恰好能治太妃娘娘的病？因为……民女提供了王诚的线索？”她试探着回答。
顾九渊摇了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看向更远的地方：“起初，或许有这些原因。但后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本王欣赏你的聪慧、坚韧，还有……藏在柔弱外表下的那份不甘和锋芒。你让本王想起一个人……”
他没有说下去，但沈清辞却莫名地想到了那个“梦境”中，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顾九渊”。难道……
不，不可能。那终究只是个过于真实的梦。
“王爷谬赞了。”沈清辞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波澜，“民女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
顾九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提供的线索，帮了本王大忙，也帮朝廷揪出了一大蛀虫。按律，应有赏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沈清辞心中一动。赏赐？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自由，是力量，是能够完全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但这些，顾九渊能给吗？或者说，她敢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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