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牵着赤焰鼠的前爪跨过城门时，整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神。
不同于揽仙镇的炊烟袅袅，也没有终南山的草木清气，天墉城的空气里飘着股复杂的味道——有铁匠铺淬火的硫磺味，有药铺飘来的草木香，还有人群攒动时扬起的淡淡尘土气。最惹眼的是城中央那座鎏金牌坊，“天墉”二字刻得笔力遒劲，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牌坊下往来的人潮里，既有扛着锄头的农夫，也有背剑的修仙者，布衣与法袍擦肩而过，竟半点不显得违和。
“发什么呆？”王铁柱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一巴掌拍在林风背上，“这就是天墉城，中洲最热闹的地界儿，比你想象的咋样？”
林风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赤焰鼠。小家伙大概也被这阵仗惊着了，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衣襟，尾巴尖还在微微发颤。他轻轻顺了顺鼠毛，低声道：“比想象中……热闹十倍。”
王铁柱哈哈大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往前走到朱雀大街，那才叫真热闹！不过咱先得去官府报备，不然查案没凭证，人家可不理睬。”
两人跟着人流往城东的官府走，脚下的青石板被磨得光溜溜的，缝隙里还卡着些没扫净的花瓣。路过一家酒肆时，二楼窗户“哐当”一声被推开，探出个穿法袍的年轻修士，手里举着酒壶吆喝：“张兄！这坛‘灵犀酿’你不喝可亏了！里头掺了三阶灵蜜，润喉得很！”
对面茶楼上立刻有人应道：“李师弟少灌我酒！下午还要去军械库领新法宝，喝醉了误事！”
林风听得稀奇，脚步慢了半拍。王铁柱拽了他一把：“这是天墉城的常态，修仙者和凡人混居，买卖也不论修行高低，只要你有灵石或铜钱，啥都能换着。”他指了指街边一个摆小摊的老汉，“看见没？那老汉卖的糖画，里头掺了麦芽糖和凝神草汁，修士买了能清心，小孩吃着甜，生意好得很。”
林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个白胡子老汉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画糖龙，糖浆金黄透亮，蜿蜒游走间真有几分龙的气势。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娃娃举着铜板，踮着脚喊：“爷爷我要个凤凰的！”老汉笑眯眯应着，手腕一转，糖汁簌簌落下，转眼就勾勒出只展翅的糖凤凰。
“有意思吧？”王铁柱挑眉，“这就是天墉城的规矩——甭管你是呼风唤雨的仙长，还是摆摊卖货的凡人，守着规矩就能安稳过日子。”
说话间已到了官府门口。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口的石狮子嘴里含着石球，被往来的人摸得光滑发亮。两人刚要迈步进去，就被个穿皂衣的捕快拦住了。
“站住。”捕快打量着他们，目光在王铁柱背后的金剑和林风怀里的赤焰鼠身上顿了顿，“来官府做什么？”
王铁柱掏出腰牌亮了亮：“终南山玉柱洞弟子，来查揽仙镇失踪案，这是门派介绍信。”
捕快接过介绍信看了两眼，又抬头打量林风：“这位是？”
“我师弟林风，同来查案。”
捕快的目光落在林风怀里的赤焰鼠身上，眉头微蹙：“按规矩，灵宠得登记。这小家伙是什么品种？有没有攻击性？”
林风赶紧把赤焰鼠往前递了递，小家伙似乎听懂了“攻击性”三个字，立刻把爪子缩进怀里，委屈巴巴地“吱吱”叫了两声。“它叫赤焰鼠，火系，刚收服没多久，很温顺的。”
捕快被那委屈样逗乐了，嘴角扯了扯：“行吧，登记个名字就行。进去找李文书，他管这类案子。”
进了官府大院，才发现里头比外头更热闹。正厅里挤满了人，有哭着报失窃案的妇人，有来报备法器交易的修士，还有几个穿官服的人正围着张巨大的舆图争论，声音嗡嗡的像群蜜蜂。王铁柱熟门熟路地带着林风绕到后厅，敲了敲一扇挂着“文书房”牌子的木门。
“进。”里头传来个清朗的声音。
推门进去，却见个穿青衫的年轻书生正趴在案前写着什么，头发用根木簪松松挽着，手边堆着高高一摞卷宗。他抬头看到两人，眼睛亮了亮，起身拱手：“是王兄吧？前几日传讯说要来，可算到了。”
“李文书客气。”王铁柱回了礼，“这位是我师弟林风，一起来查案。”
李文书笑着朝林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赤焰鼠身上，眼底闪过丝好奇：“这灵宠倒稀罕，毛色像燃着小火苗似的。”他转身从卷宗堆里翻出个蓝布封皮的本子，“说正事吧，揽仙镇那三起失踪案，我这儿有记录。失踪者都是进山采药的村民，最后被人看见的地方，都在镇子西头的黑风口，有人说瞧见个穿黑袍的影子在那附近晃。”
林风心头一动：“黑袍人？是不是戴着面具？”
李文书愣了愣，翻到记录那页仔细看了看：“报案的村民没说戴面具，只说黑袍很长，拖到地上，走路没声音。对了，有个砍柴的老汉说，他远远看见那黑袍人抬手做了个手势，然后失踪者就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似的，脚不沾地跟着走了，跟提线木偶似的。”
“提线木偶？”王铁柱皱眉，“难不成是傀儡术？”
“不好说。”李文书摇摇头，“天墉城最近也不太平，城西破院总有人听见奇怪的动静，有夜巡的捕快说，见过黑袍人影在那儿进进出出。我正想报给修仙者协会，你们就来了。”
林风怀里的赤焰鼠突然“吱吱”叫了两声，爪子指向窗外。他顺着看过去，只见街角处闪过个黑袍身影，一晃就钻进了巷子里。那袍子的长度、走路的姿态，都和李文书描述的对上了。
“李文书，城西破院在哪儿？”林风猛地站起身。
李文书指了指西边：“出官府门往西走，过三条街，看到墙皮掉光的那座院子就是。怎么了？”
“刚才看见个黑袍人，往西边去了。”林风语速飞快，“我们去看看，麻烦您先调些捕快守着路口，别让他跑了。”
王铁柱已经抄起了金剑：“我去牵马，你抱着那小家伙跟上！”
林风应了声，刚要往外跑，李文书突然叫住他：“等等！”递过来两张黄纸，“这是天墉城的通行符，带着能让守城兵丁放行。还有，城西破院邪性得很，上个月有两个修士进去探查，出来后就疯疯癫癫的，说里头全是眼睛……你们小心。”
林风接过通行符塞进袖袋，郑重道了谢，转身就往外跑。赤焰鼠在他怀里兴奋地蹬着腿，小爪子扒着他的领口，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跑到门口时，王铁柱已经牵了两匹枣红马站在那儿，见他出来就把缰绳扔过来：“抓紧了！”
林风翻身上马，怀里的赤焰鼠吓得紧紧闭上眼。他轻轻拍了拍鼠背，夹紧马腹跟上王铁柱的速度。两匹骏马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的尘土里，还混着刚才酒肆飘来的灵犀酿香气。
城西的街景渐渐萧索，热闹的人声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风吹过破窗棂的“呜呜”声。王铁柱勒住马，指着前方一座院墙塌了半边的院子：“就是那儿。”
林风跳下马，抬头望去。那破院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黑黢黢的，像个沉默的嘴。赤焰鼠突然从他怀里窜出来，蹲在地上对着院子“吱吱”低吼，背上的毛根根竖起。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王铁柱握紧金剑，“进去看看？”
林风点头，从袖袋里摸出李文书给的黄纸符攥在手里，又把赤焰鼠抱回怀里按住：“走。”
两人一鼠，朝着那扇虚掩的木门，缓缓走了过去。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像在为他们引路，又像在发出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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