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天刚蒙蒙亮。
我被生物钟准时叫醒，这习惯是在澳门和悦悦一起养成的。那时，每天清晨的奔跑，像是给一天注入了第一口新鲜空气。现在，回到这座城市，回到这个熟悉却感受不到温暖的家，这习惯却留了下来。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的淼淼和孩子。穿上那双在澳门买的跑鞋，鞋底还沾着澳门街头的微尘。我走出家门，清晨的空气带着点凉意，灌入肺里，让人瞬间清醒。
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我沿着熟悉的路线跑着，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声响。脑子里却乱哄哄的。
澳门的海风，悦悦靠在我肩上的温度，还有淼淼昨晚那句“你住家里就行”的突兀和缓，像两股风，在我脑子里拉扯。我有点不敢想，如果悦悦知道我有老婆，而且还没离婚，她会是什么反应。是愤怒？是伤心？还是觉得被欺骗？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念头甩出去。现在想这些都没用，眼下，是怎么过好眼下的日子。
跑了大概四十分钟，出了一身汗，感觉身体里的浊气也排出去不少。回家冲了个澡，神清气爽。
六点半，我去儿子的房间叫他起床。
“宝贝，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被子。
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揉着眼睛：“爸爸，你这次出去好久啊。”
我心里一软，摸了摸他的头：“是啊，爸爸想你了。走，今天爸爸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那家豆浆油条。”
他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麻利地穿好衣服。
楼下早餐店，儿子像个小大人一样，自己跑去端豆浆，还帮我拿了双筷子。
“爸爸，你在澳门有没有吃好吃的？”他一边啃着油条，一边含糊地问。
我看着他天真的脸，心里一阵愧疚。我去了澳门，却没带他去。
“有啊，那边的葡挞特别好吃。”我笑着说，“下次爸爸带你去，好不好？”
“真的吗？”他眼睛一亮，“那说定了！”
“说定了。”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吃完早餐，我送他去上学。路上，他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给我讲学校里的趣事。
“爸爸，我们班新来了个同学，他爸爸是开飞机的！”他仰着头，一脸羡慕。
“那很棒啊。”我笑着说。
“爸爸，你以后能不能也开飞机啊？”他天真地问。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爸爸开不了飞机，但爸爸会努力，让你以后能坐上飞机。”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拉着我的手：“爸爸，你以后能不能多陪陪我？”
我心里一酸，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会的，爸爸以后会多陪你。”
看着他走进学校，我站在校门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这份亲情，是我在这场混乱的生活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回家后，我闲着没事，就去家附近的澡堂泡了个澡。水汽氤氲，人声嘈杂，我躺在池子里，闭着眼，感觉自己像个漏了气的皮球，暂时又被吹起来了一点。
中午，我约了磊哥吃饭。磊哥是我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朋友，他看着我，夹了口菜，说：“小七，你这次回来，感觉心事重重的啊。”
我笑了笑，扒了口饭：“能有什么心事，还不是房贷车贷，一大家子要养。”
他点点头，没再深问。吃完饭，我回到家里，我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脑子里却在想，晚上悦悦会不会打电话过来。
果然，晚上八点多，手机响了。
是悦悦。
我看了眼正在看电视的淼淼，拿起手机，走进了小屋，关上门。
“喂，悦悦。”
“老公，我到迪拜了。”她声音有点疲惫，但还是带着笑意，“这边好热啊。”
“嗯，注意休息。”我声音放得很轻柔。
“我妈这边事情挺多的，可能要待几天。”她顿了顿，“你……回家了？”
“嗯，回来了。母亲过生日嘛。”我撒谎，语气尽量自然。
我含糊地应着，“你呢？累不累？”
“有点。不过没事。”她声音低了下来，“老公，我有点想你了。”
我心里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我也想你。”我低声说。
我们俩都没再说话，电话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这份沉默里，有思念，也有我无法言说的愧疚。
“那……你先忙吧，我挂了。”她主动说。
“好，你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我靠在墙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小屋的门缝里，透进客厅的电视光，一闪一闪的。我看着那光，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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