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道红线,它还在跳。
不是抽搐,也不是脉动,就是一下一下地颤,像有人在纸里轻轻弹手指。折扇插在焦土上,纹丝不动,可扇面的血迹却顺着红痕往上爬了一寸,像是被什么吸着走。
寒星站在我身后,喘得不太匀。她没再问要不要追刚才那缕黑烟,大概也看出来了——那种残渣,追上了也没用。真东西早就藏进暗处,等着我们犯错。
风停了。
妖殿废墟里最后一片晃动的碎布条垂了下来,整座破庙突然安静得不像话。连地底那种闷雷似的嗡鸣都消失了,仿佛刚才那一战从头到尾都没发生过。
然后,那半片羊皮纸自己飘了出来。
它原本该埋在第九根血柱炸开的地方,被灰烬盖着,谁也没去翻。可现在它就这么浮在半空,边缘燃着幽蓝火苗,不烫人,也不烧别的,就只烧自己。文字扭成一团,像蚯蚓打架,打完又慢慢排好队,拼出一行字:
**“楚昭是补丁,需寻完整天命。”**
寒星倒抽一口冷气,“这玩意儿……怎么还学会写作文了?”
我没理她,伸手去抓。
羊皮卷没躲,反而顺势往我掌心一贴,烫得我指尖一缩。但没松手。再握紧时,那股热劲儿反倒稳了,像块刚出炉的铁牌,烙进皮肉里都不奇怪。
“它不认我。”我说,“它认的是‘不存在之人’。”
话出口的瞬间,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居然没反应。
三千年来第一次。
每次我看穿规则破绽、改写现实逻辑,它都会自动翻页,哪怕我不主动调取,也会冒几句文言冷笑话出来,比如“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或者“鬼差值夜班爱刷短视频”。可现在,一片空白。
就像系统死机了。
或者说……它的服务器出了问题。
寒星扶着断碑走近两步,声音压低:“主人,这话说你是个‘补丁’……啥意思?程序出错了才打补丁吧?你是哪里错了?”
我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是谁?三好青年修仙模范?”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了,“我是说,你要是补丁,那原版是谁?谁把你装上去的?为啥要装?”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我没答。
因为我也想知道。
三千年前我撕了神籍逃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只是个逃犯。后来建玄冥阁,收留那些被天道踢出去的废物,我以为我只是个看热闹的。再后来我发现我能改命运的bug,才明白我手里攥着的是天地运行的日志文件。
但我从来没想过——
我本身就是个修复包。
“天命石不在这里。”我终于开口。
寒星愣住,“不在?可刚才星盘明明显示——”
“星盘说的是‘秘宝线索’。”我打断她,“我们找到的是黑石晶光,是钥匙孔。但它要开的锁,不在妖殿。”
她皱眉,“你是说……天命石藏着‘完整天命’?”
“不然呢?”我冷笑,“你以为那么多势力抢一块会发光的石头是为了收藏展览?天命石不是碎片,是容器。里面装的不是力量,是答案。”
“什么答案?”
“比如——”我低头看着袖中那片残页,火焰微弱闪烁,“为什么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偏偏能修改存在的规则。”
寒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她不懂这些,也不该懂。她只知道跟着我跑前殿后,挨骂最多,吃饭最晚,受伤了还得自己嚼草药止血。但她每次都能把事情做成,哪怕方式蠢得让人想踹她两脚。
这次也是。
她拍碎了第七根血柱下的黑石,放出了这片残页。没人命令她这么做,她就是凭着一股莽劲冲上去的。而正是这一下,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
或许……补丁也需要启动器。
我转身,目光穿过废墟缺口,落在远处雾中的妖山轮廓上。那山一直立在那里,黑黢黢的,像根戳破天的钉子。以前我以为它是封印阵的一环,现在想想,更像是墓碑。
“我们去山上。”我说。
“现在?”她问。
“等天亮办喜酒吗?”我掸了掸袖口灰,“你以为残页为什么这时候显字?因为它知道我们要走错路了。留在这里查妖王余孽?追那缕黑烟?都是岔道。真正的路径只有一个——找到完整的天命,看看当初是谁把我这个‘补丁’塞进系统的。”
寒星没动,反而盯着我看了几秒。
“你怎么了?”我挑眉。
“你今天话有点多。”她说,“平时你最多说‘滚’和‘闭嘴’。”
“嫌我啰嗦?”我抬手作势要敲她脑袋,“那我下次让你一个人去炸柱子。”
“别别别!”她立马举手投降,“我是说……你认真起来的样子,怪吓人的。”
我收回手,没接话。
认真?也许吧。以往我看破漏洞,不过是顺手拨乱反正,图个乐子。可这一次不一样。当一句“楚昭是补丁”明明白白写在眼前,我就不能再假装这只是场游戏。
我不是玩家。
我是代码本身。
残页在我袖中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把它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那行字已经开始褪色,墨迹一点点缩回纸纤维里,仿佛说过的话不能久留。
但它已经留下了。
足够让我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我迈步向前,靴底踩碎一块焦石。寒星赶紧跟上来,脚步还有点虚,但没喊累。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掉链子。
废墟边缘有道裂痕,通往山脊的小径被乱石堵了大半。我抬脚踹开一块挡路的石头,它滚下去撞出几声闷响,惊起几只秃鹫模样的鸟,扑棱棱飞走了。
“主人。”寒星忽然叫住我。
“又怎么?”
“如果……你是补丁,那删了你,系统会不会崩溃?”
我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眼神很亮,不是害怕,也不是试探,就是单纯地在问一个问题,像在确认明天早饭有没有馒头。
我没回答。
风忽然又起来了,吹得残页边缘的火焰歪了一下。就在那一瞬,纸上的最后一个字彻底消失,整片羊皮卷陷入短暂黑暗。
然后,一个新的笔画缓缓浮现。
一个“天”字的起笔。
刚刚写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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