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手指还在抖，戟刃插进岩缝里才没让她跪下去。她盯着血池中央，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主人，有人在敲门！”
我没动。
风从窟顶裂口灌下来，带着一股铁锈混着腐花的味儿。这地方像被谁啃过一口又吐出来，连空气都发馊。
“听见了？”我问。
她点头，额角青筋一跳，“不止一个……他们在喊救命，说别让虫子吞了心核。”
我抬脚往前走了一步，靴底碾碎了一块焦黑的骨片。那是刚才渊主虚影消散时留下的残渣。冥河水脉还在我脚下微微震颤，扇柄上的银纹有点发烫。
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安静得反常。
直到寒星又低吼一声，金纹顺着她手臂往上爬，像活蛇钻进了皮肉。她整个人晃了晃，咬住下唇，血珠顺着嘴角滑下来。
就在这时，手册翻页了。
一行字浮现在我意识深处：
**“半妖觉醒第二阶段：通灵残魂”**
我挑眉。
原来不是幻觉。她真能听见那些被吞掉的人。
可还没等我说话，血池表面突然鼓起三道泡。
啪、啪、啪——
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拍打池壁。
紧接着，整片血水开始沸腾，咕嘟咕嘟冒着黑气。八条粗壮触手破水而出，每根末端都长着一张人脸，嘴唇开合，齐声喊：
“寒星！你也快变成我们这样了！”
那声音听着熟悉——是之前被毒巢母虫炼成蛊子的修士。他们的脸皮皱巴巴贴在虫壳上，眼眶空洞，却流着血泪。
寒星猛地后退半步，戟刃横在身前。
“主人……这些是……”
“假的。”我打断她，“真魂早被吸干了，剩个壳子演戏给你看。”
她喘了口气，手指攥紧戟柄。
可那些脸还在哭嚎：“救救我们！你是唯一逃出来的孩子！你不记得村子烧起来那天了吗？他们把你推出火堆，自己却被钉在墙上……”
我冷眼看着。
这些话戳的是她最深的疤——十八岁前的事，人妖混血村被屠，她被人推出来当祭品，差点死在渊口。
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蠢狗崽子，”我折扇轻敲掌心，“听见鬼话就腿软？你忘了谁给你系的红绳？”
她一怔。
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红绳——那玩意儿早就磨得起毛，沾了血和灰，却一直没断。
下一瞬，她眼神变了。
不再是慌乱，而是狠劲儿。
“对啊，”她咧嘴一笑，带点血腥气，“我早就不信眼泪了。”
话音落，戟刃横扫而出。
“咔嚓”两声，两条触手应声断裂。人脸掉落，皮肉瞬间萎缩，露出底下漆黑扭曲的虫躯。
她一脚踩碎其中一张脸，踩得脑浆四溅。
“你们不是人！”她怒吼，“你们是虫子养的傀儡！”
剩下六条触手疯狂抽打过来，带起腥风阵阵。她不退反进，戟刃旋转格挡，金纹从锁骨一路燃到指尖，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流动的光。
然后她双手按地。
低喝一声：“既然你们不甘寂寞，那就借你们的恨意——烧出一条路来！”
轰！
金色火焰自她体内喷发，呈环形炸开。三丈之内，触手遇火即燃，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烧焦虫壳的恶臭。
我站在原地没动，火光照亮我半边脸。
琉璃镜有些发烫，镜面裂痕又深了一分，但我懒得管。
脑子里，手册再次翻页。
新字浮现：
**“寒星血脉可净化渊主恶念”**
我眯了下眼。
有意思。
原来她不只是个会挡刀的蠢狗崽子，还是个天生克“脏东西”的扫把星。
火焰持续燃烧，血池边缘的石台开始发红，像是要熔化。寒星单膝跪地，靠戟撑着才没倒下，但周身金焰不熄，反而越烧越旺。
她抬头看我，瞳孔泛金：“主人，我能烧穿它。”
“不行。”我摇头，“池面结膜了。”
确实如此。刚才那波火焰冲击后，血池表面重新凝出一层暗红色薄膜，像茧一样裹住了整个池体。水下动静被压了下去，但波动仍在——说明底下还有活物，而且不小。
我蹲下身，将折扇插入地面。
冥河水脉再度涌动，黑雾般的水流顺着扇骨蔓延开来，与金焰交汇。水火相激，竟卷起一道螺旋气流，在池面上方盘旋。
“看见那圈波纹没？”我指着池心，“封印核心在下面，普通火烧不透。”
寒星喘着气：“那怎么办？”
我没答。
而是闭了闭眼，把刚才记下的“分魂波动频率”导入冥河水脉。这招不能用太久，天道迟早会察觉异常并强制刷新规则缓存。
片刻后，水面微颤。
一道细小的裂缝出现在膜上，只有筷子宽，却透出森寒之气。
成了。
这是唯一能穿透封印的窗口期——不足三息。
我转身看向寒星，声音很轻：“听好了，接下来这一击，必须精准。”
她点头，额头全是汗。
“我要你把火焰引过去，顺着那道缝烧进去。”我抬手指向裂缝，“目标不是池水，是池底的‘心核’——只要有一点火种落下去，就能引爆整座封印。”
她愣了下：“可我控制不了那么细……”
“不需要你控制。”我冷笑，“你只要把火送出去就行。剩下的，交给天命的bug。”
她瞪大眼。
似乎听懂了。
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将全身金焰压缩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那火球悬在她掌心，剧烈跳动，像是有生命在挣扎。
我盯着时间。
两息。
一息。
就是现在！
“去！”我猛喝。
她挥手掷出火球。
金焰划破空气，直冲裂缝而去——
可就在即将进入的刹那，池膜猛然收缩！
那道缝，闭上了！
火球撞在膜上，砰然炸开，火星四溅，却没能穿透。
寒星脸色一白，踉跄后退。
我皱眉。
不对劲。
这种级别的封印不该反应这么快。除非……
“有人在下面加固。”我低声道。
话音未落，池面再次震动。
八条触手虽已被焚毁三根，但余下的仍顽强地探出水面，缓缓收回。毒巢母虫的气息明显减弱，却未消失。
它怕了。
怕的不是火。
是寒星的血。
我忽然笑了一声。
回头看向寒星，发现她正咬着牙，试图再次凝聚火焰。锁骨伤口裂得更深，金血顺着衣襟滴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
“还撑得住？”我问。
她抬头，眼睛亮得吓人：“您不是说……蠢狗崽子也有用处吗？”
我点头。
“那你现在，给我证明。”
她咧嘴一笑，满口是血。
双掌猛地拍地，金纹如河奔涌，整片岩地都被染成金色。她将最后一丝力气注入火焰，再次凝出火球，比刚才更小，更凝实。
这一次，我没再等。
折扇一震，冥河水脉强行撕开膜面，制造出新的裂缝。虽然只维持了半息，但够了。
“走！”我吼。
她毫不犹豫，将火球推出。
这一次，金焰没再炸开。
它穿过裂缝，坠入血池深处——
然后，整个魔窟，静了一瞬。
紧接着，池底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血池剧烈震荡，膜面崩裂，黑水高高掀起，又重重砸下。一股灼热气流冲天而起，卷得我衣袍猎猎作响。
寒星跌坐在地，几乎脱力，却仰头看着池心，嘴角扬起。
“烧起来了……”她喃喃道。
我也笑了。
低头看她：“不错，这次流血流得值。”
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咳出一口血。
可那血落地时，竟没有熄灭，反而继续燃烧，化作一朵小小的金焰花，在焦土上静静绽放。
我正要说话。
忽然，池底传来一阵低沉的搏动。
咚、咚、咚——
像心跳。
又像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寒星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主人……下面的东西，它在回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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