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天相接处只剩下一线深蓝。
白日里热闹的甲板此刻已空无一人，唯有船头还立着一道纤细的月白身影。周芷若没有回峨眉派的船上休息——静玄师姐默许了她今夜留宿明教船只，这默许中带着几分无奈，也藏着长辈对晚辈的纵容。
海风比白日更加清冷，吹得她衣袂飘飘，长发在身后散开如瀑。她望着海面上倒映的破碎月光，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坚定。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周芷若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夜深露重，怎么还在这里？”南宫宸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和，他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望向茫茫大海。
“睡不着。”周芷若轻声说，“想看看海上的月亮。”
南宫宸侧目看她，月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银辉，将那精致的五官勾勒得更加分明。她眼中映着星辰与海波，清澈而深邃。
“教主……”周芷若忽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会被海风吹散，“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
“那年汉水舟上，您救我母女二人，真的只是……随手为之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萦绕了太久太久。
南宫宸沉默片刻，缓缓道：“世间相遇，皆有因果。那日我若晚到片刻，或早走一步，便不会遇到你们。说是巧合，亦是缘分。”
“缘分……”周芷若重复着这个词，眼中泛起涟漪，“那教主可知道，自那日之后，芷若心中便再也放不下您了。”
她终于说了出来。
这句话在她心中酝酿了一年多，在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时，在一次次听到他的传闻时，在演练他留下的功法时，都在心中反复回响。此刻，在这无人打扰的海上月夜，她终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南宫宸没有立刻回答。
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周芷若攥紧了衣袖，指节微微发白。她不敢看他，怕看到他眼中的拒绝或漠然。可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来。
“芷若知道，教主身份尊贵，身边已有赵姑娘那样才貌双全的女子……还有殷离姑娘、小昭姑娘，她们都很好。”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本不该痴心妄想。可这一年来，我每日修炼您留下的筑基功法，看着那枚您赠予的玉佩，就会想起您问我的那句话——”
她转过身，终于看向南宫宸，眼中已泛起水光。
“您问我，是否愿意走一条不一样的路。”泪水终于滑落，她却笑了，笑得凄美而决绝，“我愿意。这一年来，我在峨眉刻苦修行，力求上进，不只是为了不负师父期望，更是……更是想让自己的修为配得上站在您身边的资格。”
“我听说过您的许多事。您整合明教，威震西域，收服赵敏郡主……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我，不过是峨眉派一个普通弟子，与您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
“可我还是痴心妄想。”她哽咽着，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想变得更强大，想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帮到您，而不是永远做一个需要您保护的弱者。”
夜风吹干了她的泪痕，在脸颊上留下淡淡的盐渍。
南宫宸静静听着，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深邃而柔和。许久，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眼角残留的湿润。
这个动作让周芷若浑身一颤。
“你不是弱者。”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能在一年内将筑基功法练至第三层，你的天赋与毅力，已胜过天下九成武者。”
周芷若睁大眼睛：“您……您知道？”
“方才见你步履呼吸，便已感知到你的修为境界。”南宫宸看着她，“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更好。”
这句肯定，让周芷若的泪水再次涌出，可这一次，是喜悦的泪。
“至于站在我身边的资格……”南宫宸收回手，负手望向大海，“我南宫宸行事，从来只问本心，不看身份。峨眉弟子也好，明教教主也罢，都只是世俗的标签。”
他转过头，目光如海深沉：“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又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周芷若深吸一口气，迎着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眸子，坚定地说：“我想要追随您，陪伴您。我愿意付出一切努力，变得更强，成为您值得信赖的助力。这心意，从汉水舟上那一刻起，就从未改变过。”
她说得坦荡而热烈，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南宫宸注视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温和，褪去了平日的威严与疏离。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周芷若怔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南宫宸缓缓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南宫宸认可的人。但你要记住，这条路并不好走。与我同行，意味着你要面对的不仅是江湖风雨，还有天下大势，正邪之争，以及……”
他顿了顿：“我身边，不会只有你一人。”
周芷若的心微微一紧，却很快释然。她早已明白这一点。像他这样的男人，注定不可能只属于一人。
“芷若不求独占。”她轻声说，脸上泛起红晕，“只求能在教主心中，有一席之地。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角，便已足够。”
这话说得卑微，却也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心声。
南宫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温和：“你会得到更多。”
他伸出手：“来。”
周芷若迟疑片刻，将微凉的手放入他温暖的掌心。
南宫宸牵着她，走到船头最高处。从这里望去，大海无边无际，夜空星辰璀璨，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脚下。
“看到了吗？”他问。
周芷若点头，心潮澎湃。
“这就是我将要踏足的世界。”南宫宸的声音在海风中清晰传来，“而你，也将亲眼见证，甚至参与其中。”
周芷若握紧了他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这一刻，所有的忐忑、不安、自卑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归属感。
“我会努力的。”她轻声说，眼中闪烁着星光，“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南宫宸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任由海风吹拂。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甲板上交叠在一起，仿佛融为了一体。
远方的海面上，隐约可见峨眉派船只的灯火，如同夜空中的另一颗星。
新的羁绊，在这一刻的月光下，悄然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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