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以为有人来自家闹事,翻身下马奋力挤进人群,可到了里面李春却傻眼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端端正正跪在自家门口以头杵地,李春爸妈和吴大奎以及周围村民轮番劝说,那人依然无动于衷。
这人身上的棉衣补丁摞着补丁,还有几处破洞没能及时补上,露出少量发黑起球的棉花,看这身衣服就知道家里条件很糟糕。
围观群众看到李春马上吵吵了起来。
“二春回来了!”
“魏军你快别跪了,有事说事儿,大冷的天儿一会儿该冻坏了。”
“就是就是,这孩子咋这么拧呢!快起来呀!”
王慧兰伸手把李春拉了过来,急切的说道:“这孩子说是要找你做席,都跪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们怎么劝都不起来,你赶紧跟他说说。”
听老妈一说,李春一脸懵逼,找自己做席就做席吧,跪在自家门口是啥意思呀?
李春看向吴大奎:“大爷,这是啥情况啊?”
吴大奎苦笑道:“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魏军呀,这就是二春,你自己跟他说吧!”
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看他那副样子,李春都吓了一跳。
这人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骨瘦如柴,面如菜色,双眼红肿满布血丝,脸颊冻得通红,有好多皴裂的口子。
魏军这个名字李春还真没听过,但是他领口上系着一根不到十公分的细麻绳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显然这个年轻人家里出了白事儿,披麻戴孝来找自己不合适,用一根细麻绳代替孝服,跪在门口却没有进院儿,说明这个年轻人十分守规矩。
这人跪在这这么久,肯定是有求于自己,因此李春并没有强行把他拉起,而是蹲在他身侧问道:“我就是李春,小伙子,你是来找我吗?”
年轻人眼神有些恍惚,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李师傅,我叫魏军,北偏岭七队人。我妈走了,我想请您去做一桌席。”
“我知道您的规矩,但是现在我手里的钱不够,能不能先欠下您的,把我妈发送出去,我给你干活儿还债行吗?”
北偏岭在双山洞以北,靠近机场路的一处小山沟里,处于大石庙村最边缘的位置。
那个小队一共就只有八户人家,因此又叫做“八家”。
这八户人家都是灾害期间流落至此的外来户,虽然落在大石庙村,可难免被本地人排挤,分地的时候分到手的也都是最破的地块,因此这八户人家都很困难。
八家的村民平时很少来镇上,所以李春从来就不知道魏军这个人。
李春耐心的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你家还有啥人?”
“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
魏军恍惚着摇头泪如雨下,王慧兰和吃瓜村民也是叹息不已。
李春继续问道:“你家里都有什么菜?”
“白菜,萝卜,土豆,红薯还都有一些。另外还有一个倭瓜,还有两只我昨天套的兔子。”
“你准备摆几桌?”
“队里几位大叔答应帮我把妈下葬,一桌就够了。”魏军说道。
“家里粮食和油还有吗?”
魏军犹豫了几秒钟说道:“我还有六块三毛五分钱。”
“粮食呢?”
“家里还有十多斤棒子面。”魏军说道。
“你准备啥时候办席?”
“明天上午。”
李春点点头:“行,你这活儿我接了。”
嗡——
李春话音落下,周围就喧闹了起来。
“卧槽!二春咋想的?他还真答应了?”
“请不起厨子就自己掂对俩菜算了,我头一回听说办席倒欠厨子钱的,可真有意思!”
“可不咋地!也不知道二春咋想的,就他家那条件,欠下的钱啥时候能还上呀......”
听着周围议论的声音,魏军满脸通红,流着泪说道:“谢谢李师傅!”
李春摆摆手:“你先别着急谢,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先给我三块钱,我帮你买油买调料。主食就吃棒子面,席面儿就用你家里存下的菜,合算你还欠我二十块钱做席的工钱没错吧?”
“对!”
“咱俩素不相识,我不可能就让你白白欠账。明天把你妈发送出去之后,后天你来我这里干活儿,到时候我看你干活儿啥样再说工钱,然后用你的工钱抵债没问题吧?”李春问道。
魏军目光中有了些许神采,掏出皱皱巴巴的一把毛票子,数出三块钱双手交给李春:“我没问题,我什么都能干!”
李春站起来说道:“那你就起来吧!赶紧回去给你妈守灵,明天早上起灵之前我一定过去,我李春说话算话!”
“呜呜~~”
魏军掩面痛哭,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踉踉跄跄站起来转身就跑。
望着魏军的背影,一些二队的村民忍不住问道:“二春,你这就答应了?你就不怕他欠钱不还?”
李春掏出烟给就近几个人发了出去,笑呵呵的说道:“别处不敢说,我觉着在咱们镇上还不至于有人会赖我的账。”
“这......”
村民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可不是么,这家伙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镇上那些小痞子小混混都不敢招惹他,欠他的债不还,那不是找不自在嘛!
又有村民问道:“二春,这种事儿欠债,他不.....不那啥吧!”
李春:“办席在下葬之后,丧事都结束了,不会犯忌讳。是不,吴大爷?”
吴大奎点点头:“二春说的没错,不犯忌讳。”
“那要是不犯忌讳,往后别人赶上不凑手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先欠着呀?”一名妇女问道。
李春笑着点点头:“如果实在不凑手,欠一段时间也无所谓。但是想拿我李春当傻小子忽悠,那我可不惯着。行了,都该做饭了,大伙儿都散了吧,咱们明天再唠。”
“哎妈呀!可不该做饭了么。眼瞅着天都要黑了。”
“卧槽!我那锅里还熥着干粮呢,锅里水怕是都要靠干了,可完犊子了。”
“该!做着饭也能出来看热闹,你这娘们儿心可真大!”
“滚犊子吧你......”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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