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实在太冷了,尽管驾驶室里密封性还算好,但冰冷的空气依旧无孔不入。
前挡风玻璃内侧很快结起了一层薄雾。
雷刚时不时用搭在椅背上的一条旧毛巾擦拭玻璃,保持视线清晰。
“科长,”雷刚吐出一口烟,终于问出了憋了一路的问题:
“现在咱们总该知道去哪儿了吧?这都跑出来快一个小时了。”
何卫国这才从椅子下面的储物格里拿出那份地图。
他用手指点了点靠山屯,然后沿着一条细细的、标识为等外公路的虚线向西南方向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用小圆圈标注的地名上。
“这儿,小河镇。离靠山屯大概五十公里。”
“按现在的路况和速度,再有个把小时就能到。”
何卫国的声音很平稳:
“我们先到那儿安顿下来。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从长计议。”
“现在像没头苍蝇一样跑太远,没意义。”
“粮食在哪儿,怎么弄,都还是没影子的事,盲目乱撞反而容易暴露,或者错过可能的机会。”
雷刚侧头瞥了一眼地图,点点头:
“小河镇……行,听你的科长。先找个地方落脚喘口气也好。那到了以后呢?”
“咱还继续在齐齐哈尔这片儿转悠?黑河肯定是不能去了。”
“黑河绝对不能去。”何卫国肯定道,手指在地图上划动:
“你看,如果我们从小河镇再往东南方向走,深入腹地,理论上机会可能更多,但我们对那边的情况更不熟悉,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而且,越是往南,管控体系越完善,想钻空子搞粮食的难度可能越大。”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
“有时候,机会反而就在这种边境地带,或者管理相对没那么‘瓷实’的地方。”
“黑河是特殊情况,被盯得太紧了。”
“但齐齐哈尔地区这么大,未必没有别的缝隙。”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停下来,好好想一想,理一理头绪,也让大家缓一缓。”
“人在又冷又急又慌的时候,最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雷刚专注地听着,忍不住感慨:
“科长,还是你沉得住气。”
“要是搁我,这会儿可能就想着一股劲儿往南冲,去哈尔滨瞧瞧了。”
“都说那地方老厉害了,跟咱四九城似的,有些大楼和厂子听说还是老毛子帮忙盖的,可气派了。我早就想去开开眼了。”
何卫国听了,嘴角难得地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雷刚这话,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些记忆和感慨。
是啊,现在是六十年代初,中苏关系尚未破裂,“老大哥”的援建项目还在继续,东北作为新中国最重要的重工业基地,正处在它的黄金时代。
哈尔滨、沈阳、长春……这些城市汇聚了大量的工厂、技术工人,城市建设和工业规模确实不逊于关内的许多大城市,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突出。
这种繁荣和重要性,会一直延续很多年。
直到后来国际形势变化、改革开放重心转移、产业结构调整……
东北才慢慢经历转型的阵痛。
此刻的东北,尤其是这些工业城市,无疑是充满活力与希望的象征。
“哈尔滨啊……”
何卫国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荒凉中带着某种粗犷生命力的原野,轻声道:
“确实是个好地方,有机会是该去看看。不过现在,”
他收回思绪,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务实:
“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搞到粮食,完成厂里交给咱们的任务。”
“其他的,都得往后靠。”
“等咱们真能带着粮食,平平安安回去,我向上级打报告,看以后有没有机会组织大家来学习参观。”
雷刚嘿嘿一笑:
“那敢情好!不过科长,说真的,要是……要是最后实在搞不到粮食,或者风险太大,咱们是不是……”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何卫国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厂长交代了,安全第一。”
“但如果有一线希望,咱们就得尽百分百的努力。”
“厂里上万张嘴等着呢。先到小河镇,安顿下来,咱们再合计。”
“实在不行……就像你说的,往南走走看看,或者换个思路。总之,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又在颠簸的雪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车队终于抵达了地图上那个名为“小河镇”的地方。
这镇子比靠山屯还小,看上去就是沿着一条冻硬的小河沟、散落着几十户人家的聚集地。
房子多是低矮的土坯房,房顶压着厚厚的、被风吹得发黑的积雪。
唯一显得“气派”点的是个带院子的红砖房,门口挂着小河镇公社的牌子。
街上几乎看不见人,只有几条瘦狗在雪地里刨食,对车队的到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
何卫国在镇口停车观察了一会儿,才领着车队慢慢开进去,最终在一处门口挂着“火荣旅社”破旧木牌的院子前停下。
房子看着有些年头了,窗户缝都用报纸糊着。
“就这儿吧,”何卫国对雷刚说,自己跳下车,“先安顿下来。”
旅社柜台里是个裹着旧军棉袄、正在打盹的老头。
何卫国敲了敲台面,递上介绍信。
老头眯眼看了看,又瞅瞅门外一排卡车,没多问,哑着嗓子说:
“通铺,一人五毛,早饭窝头糊糊。单间贵,也没几间。”
“通铺就行。”何卫国付了钱。通铺便宜,人也聚在一起,心里踏实。
房间在走廊尽头,是个大炕,能睡十几号人。
墙皮有些脱落,空气中一股子陈年土腥味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味。
大家把简单的行李扔到炕上,脸上都带着一路奔波的疲惫和茫然。
何卫国拍拍手,把人都叫到炕沿边或站着。
“同志们,咱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了。”
他开门见山:
“出发前想的那些路子,现在基本都断了。”
“靠山屯那边的事,说明咱们得格外小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现在,没别的巧办法。咱们十四个人,就是十四双眼、十四条腿。”
“接下来几天,两人一组,分散开,就在这镇子和附近能走到的村子转转。”
“具体怎么弄?”保卫科的小王问。
“第一,别暴露是关内来的采购员。”
何卫国强调:
“就说是跑运输路过,或者哪个厂出差的,想顺便捎点东北土产,像豆子、蘑菇啥的回去,打听打听哪儿有。”
“嘴要严,话要绕着说。”
“第二,穿着打扮注意点,别太扎眼。”
“第三,耳朵放灵,眼睛放亮。”
“不光问‘有没有粮’,更要听老乡平时唠嗑,看有没有哪个村子今年收成还行,或者附近哪个农场、林场可能有点‘富余’的东西。”
他走到墙边,用手指在虚空中划了个圈:
“但也不能瞎跑。打听的范围,就控制在以小河镇为中心,小两百公里内。”
“再远,路上变数太多,咱也顾不过来。”
“有啥消息,及时通气,统一安排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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