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内的短暂安宁,如同偷来的时光。
姜小鱼虽然苏醒,但魂体依旧脆弱得如同琉璃,每一次细微的魂力流转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墨临的情况稍好,但灵魂深处被幽冥意志侵蚀的创伤并未根除,法力恢复缓慢。两人如同两只受伤的野兽,在风雪呼啸的庇护所里,默默舔舐着伤口。
姜小鱼内视己身,情况不容乐观。祖心本源黯淡,如同蒙尘的明珠,需要漫长岁月才能恢复光泽;隙间之力虽仍在,却因之前的超频爆发而变得滞涩,仿佛生锈的精密器械;纯净往生之息倒是相对稳定,持续滋养着魂体,但独木难支。
最让她在意的,是那破损的功德枷锁。
原本完整的枷锁,如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其中最大的一道几乎贯穿了整个锁体。地府规则的压制力确实减弱了超过三成,让她能调动更多力量。但这也带来了新的问题——枷锁破损处,不断有细微的、带着惩戒与审判意味的规则碎屑逸散出来,如同无形的刀刃,持续切割着她的魂体,加重着她的伤势。
这枷锁,如今成了一柄双刃剑。
她尝试着引导纯净往生之息去修复那些裂痕,却发现收效甚微。这枷锁是地府核心规则的显化,其层次极高,并非寻常力量能够修补。
“除非……能找到更高层次的‘秩序’之力,或者……彻底理解并掌控这枷锁破损后暴露出的规则本质……”姜小鱼心中隐隐有所明悟。这危机,或许也是一次机遇。若能参透这破损枷锁中流露出的地府规则奥秘,她对于“秩序”、“惩戒”、“审判”的理解必将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甚至可能反过来利用这股力量。
就在她沉浸在对自身状态的梳理与思考时,一旁调息的墨临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剑光一闪而逝。
“有人来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凝重,“很多,气息……很杂。”
姜小鱼心神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幻空斗篷的隐匿效果无声开启,将两人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她与墨临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洞外呼啸的风雪声中,开始夹杂着细微却密集的破空声,以及某种大型法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强大的神念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扫过这片冰川山谷,显然是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是幽冥宗的人,还有……地府巡城司的鬼差。”墨临感知更为敏锐,分辨出了其中的气息,“他们联手了。”
姜小鱼嘴角泛起一丝冷意。看来,了尘虽然被反噬重创,但幽冥宗的残余势力和地府内部的叛徒并未放弃。他们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和墨临这两个破坏了他们万年大计的关键人物扼杀在此。
“能判断出最强者的实力吗?”姜小鱼传音问道。
墨临闭目感应片刻,缓缓道:“化神后期一人,应是幽冥宗此次行动的领头者。化神中期三人,两名幽冥宗长老,一名地府判官(非柳判官,但气息阴冷,恐是其党羽)。元婴期不下二十之数。他们……布下了封锁大阵,这片山谷已被彻底围困。”
实力悬殊!若是全盛时期,姜小鱼或可凭借各种底牌周旋,墨临亦能一剑破万法。但此刻,两人皆是重伤未愈,状态十不存一,面对如此阵容,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或……等待变数。”墨临看向姜小鱼,眼中带着询问。他知道姜小鱼身上秘密众多,或许还有未动用的底牌。
姜小鱼沉吟着。书生给的焚血燃魂丹已经用过,短期内无法再用。渡厄钱在此地似乎并无反应。轮回道标指向无光之渊,远水解不了近渴。前尘镜碎片关乎陆之道因果,但并非战斗之物……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魂体内那破损的功德枷锁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枷锁是地府规则的显化,对地府阴神鬼差有着天然的压制与威慑。而那些幽冥宗修士,修炼的亦是阴邪死气,从某种程度上,也受到地府规则的克制……
如果……她能主动引导、甚至小范围“引爆”这破损枷锁中蕴含的规则力量,是否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一种针对性地府规则的无差别压制领域?
这很危险!一个控制不好,规则反噬首先就会让她自己魂飞魄散。但……或许是眼下绝境中唯一的一线生机!
“我有一个想法,但需要时间准备,且极其危险。”姜小鱼将自己的计划以神念迅速告知墨临。
墨临听完,瞳孔微缩,深深看了她一眼:“有几成把握?”
“不知。”姜小鱼摇头,“五成?或者……一成不到。但坐以待毙,十死无生。”
墨临沉默片刻,重重点头:“我为你护法,争取时间。”
他不再多言,起身走到冰洞入口附近,盘膝坐下,并指如剑,在虚空中缓缓划动。每划动一次,便有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剑气融入四周的冰壁与空气中,悄无声息地布下层层剑意禁制。这是他目前状态下,能布置出的最强防御与预警手段。
而姜小鱼,则再次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魂体,聚焦于那布满裂痕的功德枷锁之上。
她小心翼翼地,以自身魂识为触角,去接触、感知那些从裂痕中逸散出的规则碎屑。起初,魂识如同被烈火灼烧,传来阵阵剧痛。但她紧守心神,凭借阎罗洞察印记对“真实”的微弱加持,以及多次经历规则对抗磨练出的韧性,强行忍受着,一点点解析着其中蕴含的“秩序”、“惩戒”、“审判”的法则意蕴。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且痛苦的过程,如同凡人徒手去剖析雷霆的本质。她的魂体因规则的冲击而微微颤抖,脸色愈发苍白。
洞外的搜索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鬼差的呼喝与法器破开冰层的声音。墨临布下的第一层剑意禁制被触发,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墨临眼神一凛,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加固了剩余的禁制,同时将自身所剩不多的剑元提聚到极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冰洞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姜小鱼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双眸之中,不再是之前的血金色或混沌银色,而是流转起一种奇异的、仿佛由无数细密符文组成的暗金色光芒!那是她初步理解并暂时引动了功德枷锁破损规则的外在显化!
“可以了!”她传音给墨临,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充满了决绝,“等我信号,向外冲!”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
冰洞入口的禁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轰开!碎冰四溅中,数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那名幽冥宗化神后期的黑袍长老,以及那名面色阴冷的地府判官!
“找到你们了!束手就擒,可留全魂!”黑袍长老目光森然,锁定了洞内的两人。
然而,回应他的,是姜小鱼抬起的手,以及她口中吐出的、仿佛蕴含着规则律令的两个字:
“伏法!”
嗡——!!!
以姜小鱼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暗金色力场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冰洞,并向外急速扩散!
在这力场之内,所有身负地府权限或修炼幽冥死气的存在,都感觉魂体一沉!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锁链凭空出现,缠绕周身,压制他们的法力运转,侵蚀他们的神魂!尤其是那名地府判官和几名鬼差,感受最为强烈,他们体内的地府权限在这股同源却更加霸道原始的规则面前,竟发出了哀鸣,几乎难以调动!
就连那幽冥宗的黑袍长老和两名化神中期长老,也感觉周身死气运转滞涩,实力被硬生生压制了一到两成!
“这是什么?!”阴冷判官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骇然。
黑袍长老也是脸色剧变,他感受到这股力量中蕴含的、纯粹而古老的地府规则意志,绝非寻常法术!
就是现在!
“走!”
墨临眼中精光爆射,揽住因强行引动规则而几乎虚脱的姜小鱼,身化剑光,如同游鱼般从那些因规则压制而动作迟滞的敌人缝隙中穿过,悍然冲出了冰洞!
“拦住他们!”黑袍长老怒吼,强行催动法力,一道幽冥鬼火打出,却因规则压制而威力大减,被墨临反手一剑斩灭。
洞外,更多的敌人围拢上来,但都受到了那暗金色力场不同程度的影响。
姜小鱼趴在墨临背上,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持续维持着那规则力场。她知道,这力场维持不了多久,而且对自身的反噬正在加剧。
必须尽快冲出包围圈!
墨临剑光如龙,在漫天风雪与无数攻击中穿梭,每一次出剑都精准而高效,将拦路的敌人逼退或斩伤。但他能感觉到,姜小鱼的气息正在飞速衰弱,那规则力场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眼看就要冲出山谷范围——
突然,前方虚空一阵扭曲,那名一直未曾全力出手的、气息最为幽深的幽冥宗化神后期长老,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挡在了去路之上!他手中托着一枚不断旋转的黑色舍利,舍利散发出道道乌光,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功德枷锁力场的压制!
“到此为止了。”他声音沙哑,带着绝对的自信,一掌拍出!掌风之中,蕴含着炼化万魂的怨力与精纯的幽冥法则,威力远超之前所有攻击!
这一掌,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直取墨临和他背上的姜小鱼!
墨临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一掌,以他现在的状态,接不下!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啧,这么多人欺负两个伤号,幽冥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战场上空响起。
紧接着,一本破旧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古书,凭空浮现,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着。每一页翻过,都有一个玄奥的符文亮起,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那幽冥长老的掌风之前。
噗!
怨力滔天的掌风撞在那符文屏障上,如同泥牛入海,竟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悄然消散。
那幽冥宗长老脸色剧变,猛地抬头:“什么人?!”
风雪之中,一道穿着破烂书生袍的身影,慢悠悠地踏空而来,手中还拎着一个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
“路过的,看你们不顺眼。”
落魄书生,再次于关键时刻,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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