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松林内,空气仿佛凝固。
姜小鱼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赵乾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握着玉佩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怒、慌乱,以及一丝被戳穿秘密的狠厉。
“妖女!休得在此信口雌黄,污我清白!”赵乾厉声喝道,试图以声势掩盖心虚,“此玉乃我家传之宝,岂容你肆意污蔑!定是你这地府邪祟,施展了什么惑心妖术!”
他猛地转头看向仍在迟疑的赵铭等人,语气急促:“赵铭!你们还在等什么?这妖女巧言令色,意图扰乱视听,还不速速将其拿下!若让其走脱,尔等担待得起吗?!”
赵铭看着神色大变的赵乾,又看了看虽然虚弱却眼神清明、一语道破关键的姜小鱼,以及面色冰冷、剑意隐而不发的墨临,心中天平已然倾斜。他非蠢人,赵乾此刻的反应,太过反常!
“赵乾师兄,”赵铭语气沉凝了几分,并未立刻动手,“此事蹊跷。既然这位……姜姑娘有所指证,而师兄身正不怕影子斜,何不一同前往执法堂,将此事禀明长老,由长老们定夺?若真是污蔑,宗门定会还师兄一个清白。”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未偏袒任何一方,又将皮球踢回了宗门规矩本身。
“你!”赵乾气得浑身发抖,他如何敢去执法堂?那玉佩的来历,根本经不起细查!他眼神怨毒地剐了姜小鱼一眼,心中杀机涌动。此女绝不能留!
就在他心念电转,思索着如何破局,甚至打算强行出手,制造混乱趁机格杀姜小鱼时——
一股磅礴浩瀚、如同天地倾覆般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松林内所有弟子,包括赵乾和墨临,都感觉周身一沉,法力运转滞涩,仿佛被无形的山岳镇压!连呼啸的山风与松涛声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道清瘦矍铄、身着朴素灰色道袍的老者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场中。他面容古朴,眼神平静,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与智慧,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思仿佛被看了个通透。
“参见青霄长老!”
以赵铭为首的五名守山弟子,立刻躬身行礼,语气充满了敬畏。连桀骜如赵乾,也不得不低下头,收敛了所有气息,恭敬行礼。
墨临也微微躬身:“弟子墨临,见过青霄师叔。”
来人正是玄天宗执法堂首席长老,青霄真人!一位早已踏入炼虚期多年的剑道巨擘!
青霄真人微微颔首,目光首先落在墨临身上,在他那气息不稳、隐有暗伤的状态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并未多言。随即,他的目光转向被墨临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姜小鱼身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姜小鱼魂体上那布满裂痕、不断散发着规则反噬气息的功德枷锁虚影时,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明显的讶异。
“地府功德枷锁……破损至此……”他低声自语,随即看向姜小鱼,“小娃娃,你便是墨临口中,那个阻止了北境幽冥仪式之人?”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姜小鱼强忍着在那威压下魂体的不适,不卑不亢地行礼:“晚辈姜小鱼,见过青霄前辈。阻止仪式,非我一人之功,乃多位前辈与同伴舍命相搏之结果。晚辈……只是侥幸未死,身负此枷锁反噬,特来贵宗,寻求一线生机。”
她言辞清晰,既点明了自己的功劳(以此增加筹码),又表明了现状和来意,姿态放得极低。
青霄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并未表态,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脸色煞白、冷汗涔涔的赵乾。
“赵乾。”他声音依旧平淡,却让赵乾浑身一颤。
“弟子……弟子在!”赵乾慌忙应声。
“你腰间玉佩,取来予我一观。”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赵乾耳边!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嘴唇哆嗦着,却不敢有丝毫违逆,颤抖着手,将那枚温润的“蕴魂玉”解下,恭敬地双手呈上。
青霄真人并未用手去接,只是目光落在玉佩之上。刹那间,那玉佩仿佛被无形之力托起,悬浮在半空。他眼中神光微闪,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剑影在瞳孔中生灭。
片刻之后,他屈指一弹。
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气,如同绣花针般,精准地刺入玉佩核心!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刺破的异响传出。紧接着,一缕极其淡薄、却带着阴冷污秽气息的暗紫色烟雾,自玉佩中被强行逼出,在空中扭曲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尖啸,随即被青霄真人眼中射出的一道更细微的剑光彻底绞碎、净化!
蚀心幽兰的气息!果然!
虽然极其微弱,且被某种高明的禁制隐藏,但在青霄真人这等炼虚大能面前,无所遁形!
全场死寂!
赵铭等守山弟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赵乾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鄙夷!身为玄天宗核心弟子,竟然身怀与幽冥宗相关的秽物!
赵乾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长老!长老明鉴!弟子……弟子不知啊!这玉佩是……是弟子偶然所得,绝不知其中藏有如此污秽之物!定是有人陷害!请长老明察!”
他涕泪横流,拼命磕头,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青霄真人看着他那不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并未立刻定罪,只是淡淡道:“此事,执法堂自会查明。”
他袖袍一卷,那枚失去光泽的玉佩便落入他袖中消失不见。随即,他目光再次转向姜小鱼和墨临。
“墨临,你带回的消息,关乎重大。掌门与诸位长老已在凌霄殿等候。”他语气不容置疑,“带上这位姜小友,随我来。”
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乾,对赵铭道:“将赵乾押回执法堂,严加看管,未有命令,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是!”赵铭躬身领命,看向赵乾的眼神再无半分同门之谊,只有冰冷的执行。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料。赵乾的意外暴露,反而为姜小鱼和墨临的入宗,扫清了一层障碍,至少,证明了姜小鱼并非信口开河,其洞察力与所指控的问题,真实不虚。
墨临心中稍定,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他搀扶住姜小鱼,低声道:“我们走。”
姜小鱼点了点头,跟在青霄真人身後,与墨临一同,踏上了通往玄天宗核心区域——凌霄殿的青石台阶。
身后,是赵乾绝望的哀嚎与赵铭等人冰冷的押解。
身前,是云雾缭绕、仙鹤齐鸣的玄天圣境,以及一场即将决定他们命运,甚至可能影响三界格局的——宗门最高质询。
走在宛如通往天际的石阶上,感受着周围越来越浓郁的灵气与凛然剑意,姜小鱼深吸一口气,压下魂体的不适与内心的波澜。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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