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终于驶上了相对平坦的县道。窗外,热带雨林的浓绿逐渐被整齐的橡胶林和茶园取代,但车里的气氛却比雨林还要沉闷。
林枫坐在副驾驶座,膝盖上摊开着那本跟随他多年的工作笔记。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用力:
“上午九点四十分抵达西双版纳嘎洒机场,未通知地方,直奔勐龙镇曼嘎村。该村位于中缅边境,距国境线直线距离不足五百米,全村六十七户,常住四十二户……”
他顿了顿,眼前浮现出岩摆那张黝黑而愁苦的脸,还有那位老妇人说到儿子失联时颤抖的双手。笔尖继续移动:
“经初步了解,该村至少有二十三年轻人失联,家属反映系被‘高薪工作’诱骗至缅北,初期尚有联系,后中断。村民岩罕老人,七十四岁,孙子去年初中毕业被骗,至今生死不明。老人曾多次向镇、县公安机关反映,答复均为‘跨境案件侦办难度大’。”
写下这几个字时,林枫的手微微用力,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村民普遍对政府信任度低。座谈会上,多人反映‘报警无用’‘怕被报复’。寨内有疑似境外眼线,骑缅甸牌照摩托车,行为可疑。边境管控存在明显漏洞,曼嘎村段河道窄处仅二十余米,枯水期可涉水而过,虽已封闭竹桥,但岸边发现新鲜车辙及脚印。”
他停下笔,看向窗外。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连片的茶园,戴着斗笠的茶农正在劳作,这是进入普洱地界了。那些躬身的背影,和曼嘎村的老人何其相似。
“林书记,”后座的周明远打破了沉默,“我在想,版纳有橡胶,普洱有茶叶,都是好资源,为什么没能让边民真正富起来?”
林枫没有立即回答。他转过头,问开车的民警小刀:“小刀,你家是普洱的吧?茶农一年能挣多少?”
小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发涩:“要是家里有几亩古树茶,年份好的话,一公斤毛茶能卖上千块,一年挣个两三万没问题。但大多数茶农种的是台地茶,一公斤鲜叶才卖七八块,四斤鲜叶出一斤毛茶,忙活一年,一亩地也就挣三四千。家里要是有五六亩地,再刨去肥料、人工,剩下的……刚够温饱。”
“七八块一公斤……”周明远重复着这个数字,眉头紧锁,“我在江东调研时,那边的品牌茶叶,一公斤能卖到上千甚至上万。”
“渠道不一样。”林枫接话,“边民缺技术、缺品牌、更缺销售渠道。好东西卖不上价,这就是现实。”
他重新拿起笔,在刚才的记录下面加了一行:“深层问题:边境地区资源优势未转化为发展优势,产业低端化,附加值低,边民增收困难。”
车队继续前行,下午三点抵达普洱市澜沧县的一个边境乡。这里的情况与曼嘎村不同,寨子看上去整齐些,不少人家盖起了砖瓦房,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乡党委书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姓李,得知调研组身份后,脸色有些复杂。他没有安排座谈会,而是直接领着林枫一行人去了寨子最西头的一户人家。
“这是老杨头家。”李书记声音很低,“他儿子的事……唉,您们自己看吧。”
低矮的砖房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呆呆地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手里攥着一张照片。见到有人来,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
“老杨,省里领导来看你了。”李书记提高声音。
老人没什么反应。他老伴从里屋出来,是个瘦小的老妇人,眼睛红肿着。看到林枫一行人,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领导,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们了……”
岩温和马文远赶紧上前扶起她。老妇人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讲了事情经过:她儿子杨建国,三十二岁,原本在乡里开个小货车。去年听说去缅甸开货车能挣大钱,一个月两三万,就跟着人过去了。开始两个月还往家里打电话,说是在物流公司开车,后来电话越来越少,上个月彻底断了。
“前几天……有人用我儿子的手机打来电话……”老妇人浑身发抖,“说……说我儿子欠了他们二十万赌债,让拿钱赎人……不然就……就砍手砍脚……”
堂屋里一片死寂。秦卫东脸色铁青,罗建国拳头握得咯咯响。周明远别过脸去,李悦教授咬着嘴唇,手里的笔几乎要折断。
林枫走到老杨头面前,蹲下身,轻轻拿过他手里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年轻的杨建国笑着搂着父母,背景是寨子里的老榕树。
“老人家,”林枫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您儿子的事,我们管。”
老杨头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真……真的?”
“真的。”林枫一字一顿,“我们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离开老杨家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把山峦染成血色,寨子里升起袅袅炊烟,这本该是安宁的景象,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
乡政府会议室里,李书记拿来一摞材料:“林书记,不瞒您说,我们乡像杨建国这样的情况,已经掌握了十七例。还有更多家属不敢说、不愿说。我们报上去,县里说等统一行动,可这一等就是半年、一年……”
林枫翻看着那些材料,每一页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有的被骗去搞电诈,有的被骗去赌博,有的甚至被骗去运毒。最年轻的才十九岁,最大的四十五岁,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为什么这么多人会相信那些谎言?”他问。
李书记苦笑:“穷啊,林书记。咱们这里,人均耕地不到一亩,种茶叶一年挣四五千,打工去城里一个月三四千。可那边说一个月两三万,谁能不动心?就算知道有风险,也想着搏一把。”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更邪乎的。有些人回来过,穿金戴银,在寨子里盖起了三层小楼。他们不说自己在那边干什么,但寨子里的人都看在眼里。这种示范效应,比什么宣传都厉害。”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在曼嘎村看到的那些新盖的砖房,当时还觉得是好事,现在看来……
“那些回来的人,你们掌握情况吗?”罗建国问。
“掌握一些,但很难处理。”李书记无奈,“他们确实赚了钱,但咬定是在那边做正当生意。我们没证据,总不能因为人家有钱就抓人吧?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而且寨子里有人护着他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有的还是亲戚。我们要是查得紧了,就有人说我们‘眼红’‘不让人挣钱’。”
复杂,太复杂了。林枫在笔记本上写下:“边境地区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现象——非法暴利产业吸引劳动力,挤压正当产业;违法者炫耀性消费形成不良示范;宗族关系网成为保护伞。”
这一晚,调研组住在乡里的招待所。条件简陋,但没人抱怨。晚饭是简单的农家菜,大家吃得索然无味。
饭后,林枫把所有人召集到自己的房间。十来个人挤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里,气氛凝重。
“都说说吧,今天看到的情况。”林枫的声音有些沙哑。
岩温第一个开口,这位傣族汉子的眼眶是红的:“林书记,我是版纳人,从小在边境长大。但我从来不知道,情况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那些老人跪下来求我们的时候,我……我心里像刀割一样。”
罗建国接过话:“从公安角度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犯罪问题,而是渗透与反渗透、侵蚀与反侵蚀的斗争。犯罪分子在用金钱腐蚀我们的边疆,在动摇群众对党和政府的信任。”
秦卫东从专业角度分析:“我观察了地形,边境线太长,很多地方山高林密,光靠人力巡逻根本防不住。必须上科技手段——无人机、热成像、震动传感器。但这需要钱,需要技术,更需要时间。”
周明远从经济角度思考:“要切断犯罪诱惑,必须让正当产业能挣到钱。我初步算了一下,如果能把茶叶的收购价提高百分之三十,把销售渠道打通,让茶农一年能挣到两三万,很多人就不会铤而走险。”
李悦教授提出技术方案:“通信是关键。很多边民被骗,是因为信息闭塞。如果我们能在每个边境村寨建立无线广播系统,每天用汉语和少数民族语言播放反诈信息、法律知识,同时改善移动网络覆盖,就能提高群众的防范意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将近两个小时。每个人都从自己的专业角度提出了看法,但越说越感到问题的复杂和艰巨——这不是单一部门能解决的,需要经济、政法、民族、外交、技术多管齐下;这不是短期能见效的,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这更不是简单打击就能根治的,必须铲除犯罪滋生的土壤。
夜深了,其他人陆续回房休息。林枫独自留在屋里,就着昏黄的灯光,继续在笔记本上记录:
“普洱市澜沧县某边境乡,已掌握十七例边民被诱骗至缅北案。杨建国案典型——以高薪工作为诱饵,出境后控制人身自由,以赌博欠债为由勒索家属。犯罪嫌疑人手法娴熟,显然已形成固定模式。”
“更深层问题显现:一是有出境从事非法活动人员回乡后炫耀性消费,形成‘犯罪致富’不良示范;二是宗族关系网络成为违法犯罪保护伞,基层治理遇到‘人情关’;三是边民对正当产业失去信心,‘笑贫不笑娼’心态滋生。”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走到窗前。乡里的夜晚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远处的大山在月光下显出黝黑的轮廓,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刚重生时立下的誓言——要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从北阳到江东,他确实解决了不少问题,推动了发展。但直到今天,站在这西南边陲,看着那些无助的眼神,听着那些绝望的哭泣,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重任在肩”。
这不是经济增长几个百分点的问题,不是上几个大项目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一个个具体的人的生命安全、家庭完整,关系到边疆的长治久安,关系到国家的领土主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青云发来的短信:“到哪了?注意身体。”
林枫简单回复:“在普洱,一切都好。”
他没法说更多。那些沉重,那些无力,那些愤怒,只能自己扛着。
第二天清晨,车队继续出发,前往此次调研的最后一站——德宏州瑞丽市。这里是滇省边境贸易最活跃的地区,也是电诈案件最高发的地区之一。
瑞丽的景象与之前两个地方截然不同。街道宽阔,高楼林立,口岸车水马龙,到处是“一带一路”“中缅经济走廊”的标语。表面看,一派繁荣景象。
但调研组没有去市委市政府,而是直接去了一个城中村——这里聚居着大量从边境县市来瑞丽打工的人,也是电诈案件的重灾区。
社区主任是个精干的中年妇女,姓刘。她带着林枫一行人在狭窄的巷子里穿行,指着两旁的出租屋:“这一片住着三千多人,大部分在口岸做搬运、装卸,或者在小作坊打工。收入不高,一个月两三千块。”
她停在一栋三层自建房前,压低声音:“这家的房东,姓刀,景颇族。他自己不住这里,但每个月都回来收租。邻居反映,他经常带一些陌生人来住,那些人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房间里有很多手机、电脑。”
秦卫东立即警觉:“有监控吗?”
“没有,这种城中村,管理难度大。”刘主任苦笑,“我们社区就五个人,要管几千人,根本顾不过来。”
正说着,巷子口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几个人围着,正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调研组走近,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说好了一个月五千,现在才给两千……”“……业绩没完成,怪谁?”“……我要回家,不干了!”“……你以为想走就能走?”
见到陌生人过来,那几个人立即散开,迅速消失在巷子里。只剩下那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抱着头。
林枫走过去,蹲下身:“小伙子,怎么了?”
年轻人抬起头,脸上有瘀青,眼神里满是恐惧:“没……没什么……”
“别怕,我们是省里来的,有什么困难可以说。”
年轻人犹豫了很久,才断断续续说:他叫阿才,二十二岁,来自怒江州的一个边境县。两个月前,被人以“高薪客服”的名义骗到瑞丽,结果被关在一栋房子里,每天打电话诈骗。完不成任务就要挨打,想逃跑就被威胁“杀你全家”。今天他是借口出来买烟,才找到机会求助。
“他们有多少人?关在哪里?”罗建国急切地问。
“二十多个,都是被骗来的。地方……地方我不能说,他们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阿才掀起衣服,腰上果然有个黑色的电子设备。
秦卫东脸色一变:“这是最新型的GpS定位器,带监听功能。我们刚才的对话,他们可能已经听到了。”
话音刚落,巷子两头突然出现十几个人,手持棍棒,缓缓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光头壮汉,脸上有道刀疤。
“阿才,可以啊,学会找靠山了?”刀疤脸冷笑着,“省里来的?我看看是多大的官。”
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民警小刀下意识要拔枪,被罗建国按住。秦卫东挡在林枫身前,周明远、李悦等人也都紧张起来。
林枫却平静地站起身,走到刀疤脸面前:“我是滇省省委书记林枫。你们现在涉嫌非法拘禁、强迫劳动,立刻放人,争取宽大处理。”
“省委书记?”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吓唬谁呢?省委书记会来这种地方?兄弟们,把这帮冒充领导的给我……”
他的话没说完,巷子口突然传来警笛声。十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大批警察冲了进来——原来刚才秦卫东已经悄悄用卫星电话通知了州公安局。
刀疤脸一伙人顿时慌了,想跑,但巷子两头都被堵死。短短几分钟,全部被控制。
瑞丽市公安局局长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林书记,您没事吧?我们来晚了……”
“不晚,正好。”林枫看向被铐起来的刀疤脸,“好好审,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上线、下线,所有的窝点。”
“是!”
阿才和其他被解救的年轻人都被带上救护车,他们需要身体检查,更需要心理疏导。林枫看着那些茫然、恐惧的脸,心中像压了一块巨石。
当天下午,调研组在瑞丽市公安局召开紧急会议。州委书记、市长、公安局长等人全都到了,个个脸色凝重。
林枫没有客套,直接让秦卫东播放了调研途中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曼嘎村无助的老人,普洱失魂落魄的老杨头,瑞丽城中村被打的年轻人……一帧帧画面,触目惊心。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各位,”林枫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三天的调研,我们看到的不是个案,不是偶然,而是系统性问题。跨境犯罪已经形成完整产业链,从诱骗、运输、控制、作案到洗钱,环环相扣。更可怕的是,它在侵蚀我们的边疆,在动摇群众的信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瑞丽繁华的街景:“表面看,这里很繁荣,口岸车水马龙,经济数据漂亮。但在这繁荣背后,有多少家庭在哭泣?有多少年轻人被毁掉?我们天天讲‘以人民为中心’,如果连边民最基本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还谈什么中心?”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不是来追责的,现在追责没有意义。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但问题怎么解决?光靠公安打击不够,光靠经济发展不够,光靠宣传教育也不够。必须打一场综合治理的攻坚战,一场党政军警民共同参与的总体战。”
他走回座位,打开笔记本——那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三天的见闻、分析和思考。
“我初步考虑,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林枫的声音沉稳有力,“第一,立即开展‘清源行动’,对全省边境地区涉诈人员进行全面排查,建立‘一人一档’,千方百计开展解救工作。这项工作由公安牵头,政法委协调,各级政府全力配合。”
“第二,启动‘边境民生改善计划’。省发改委、财政厅要在一周内拿出方案,加大对边境地区基础设施投入,特别是道路、通信、医疗、教育。要让边民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变化。”
“第三,推动‘边境产业培育工程’。商务厅、农业农村厅要研究如何把边境地区的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培育特色产业,创造就业岗位。要让边民在家门口就能挣到钱,看到希望。”
“第四,构建‘党政军警民合力治边机制’。省委要成立边境治理工作领导小组,我任组长,岩温省长任副组长。要整合党政军警民各方力量,形成强边固防的铜墙铁壁。”
“第五,积极推动跨境执法合作。外事部门要主动与缅方沟通,争取建立常态化的联合打击机制。这条路很难,但必须走。”
他每说一条,就在笔记本上勾画一下。那本厚厚的笔记,已经记录了上百页,每一页都承载着沉甸甸的责任。
会议开到晚上九点。散会后,林枫独自回到房间,再次翻开笔记本。他在最后空白页上,用最大的字写下:
“滇省边境治理,关乎国家主权、边疆稳定、人民福祉。问题复杂,任务艰巨,但别无选择,必须迎难而上。从今天起,以三年为期,不彻底扭转边境乱象,决不收兵。此心此志,苍天可鉴,山河为证。”
写罢,他合上笔记本,走到窗前。瑞丽的夜晚灯火璀璨,口岸那边依然有车辆往来。这座边境城市在夜色中展现出别样的生命力。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女儿林念清:“爸,我看到新闻了,瑞丽今天抓了一个电诈团伙。是你们做的吧?”
“嗯。”
“爸,您要注意安全。我……我为您骄傲。”
简单的几个字,让林枫眼眶发热。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念清,爸爸在做该做的事。等这边稳定了,带你和妈妈来滇省看看,这里真的很美。”
挂了电话,他重新坐回桌前,开始起草给中央的调研报告。笔尖在纸页上飞舞,三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化作一个个有力的文字。
夜深了,瑞丽渐渐安静下来。但林枫知道,在这安静之下,有多少暗流在涌动,有多少问题在等待解决。
他的笔没有停。这本笔记还会继续写下去,记录下一个问题,下一个方案,下一个改变。直到有一天,边境真正安宁,边民真正幸福。
那时,他或许可以轻轻合上笔记本,对自己说:这一生,没有白来。
窗外,启明星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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