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对岸山坡上的人影，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勘探队的气氛骤然紧绷。刚刚发现珍贵物资的喜悦，瞬间被战斗临近的警觉所取代。所有人迅速依托矿洞口的乱石和残垣，寻找掩体，武器上膛，目光死死锁定对面。
无声的对峙
陈刚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对方大约有五六人，穿着杂乱，既有类似本地牧民的袍子，也有破旧的汉族服装，甚至有人戴着鸭舌帽。他们携带的武器看不真切，但长枪的轮廓依稀可辨。这些人行动颇有章法，交替掩护着向河床方向靠近，显然不是普通的牧民或土匪。
“不像咱们的人，也不像正规部队。”陈刚低声对旁边的吐尔逊说，“吐尔逊兄弟，这附近，除了你们部落和偶尔路过的牧羊人，还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尤其是这种……带着家伙，鬼鬼祟祟的。”
吐尔逊眯着眼睛看了看，摇摇头：“我们的人，不会这样走路，也不会这样拿枪。陌生人……很久没见过了。可能是……从山那边来的？”他指了指更远的西部群山。
“山那边？”陈刚心中疑虑更甚。那边靠近边境，情况复杂。
对方在距离河床还有两三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也在观察这边。双方隔着宽阔干涸、布满卵石的河床，形成了短暂而紧张的对峙。戈壁的风呼啸着，卷起细细的沙尘，更添了几分肃杀。
“队长，怎么办？打不打？”一名侦察兵低声问。
陈刚迅速权衡。对方来历不明，意图不清，但己方携带有重要物资，且有两名非战斗的技术员。主动开火风险太大，一旦交火陷入僵持或有人受伤，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但也不能示弱，否则对方可能会得寸进尺。
“先别动。”陈刚下令，“保持隐蔽，注意观察。老李，用信号旗，发国际通用询问信号，看他们反应。”
一名侦察兵拿出两面小旗，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按照简单编码，向对面发出了“你们是什么人？”的旗语。
对面的人似乎看到了旗语，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也拿出了一块颜色鲜艳的布（但不是标准信号旗），胡乱挥舞了几下，完全不成章法。
“不是正规部队，也不懂标准信号。”陈刚判断，“但至少没有直接开枪，说明他们可能也在犹豫，或者……另有所图。”
就在这时，对方队伍中走出一个人，空着双手，举起一块白色的布（像是撕破的内衣），朝着河床方向慢慢走来，示意没有武器。
“想谈判？”陈刚皱眉，“大刘，二嘎，掩护我。吐尔逊兄弟，李技术员，张技术员，你们留在掩体后，看好东西。我过去会会他。”
“队长，太危险了！”队员劝阻。
“怕什么，他一个人，我们盯着。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陈刚艺高人胆大，也将自己的长枪交给同伴，只携带了腰间的手枪（藏在衣服下），同样空着手，走出掩体，向河床中间走去。
河床“交谈”
两人在河床中央相遇，相隔十来米站定。对方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汉子，脸庞黑瘦，眼神精明而警惕，带着一股草莽气。他说的汉语带有浓重的西北口音，有些词吐尔逊都听不太懂。
“兄弟，哪条道上的？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对方先开口，试探着。
陈刚面不改色：“我们是地质勘探队的，奉命在这一带做地质调查。你们呢？”
“地质队？”汉子打量了一下陈刚和他身后远处隐约可见的车辆、装备，显然不完全相信，“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探的？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是不是也冲着‘老君庙’那点‘老坑货’来的？”
陈刚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疑惑：“‘老坑货’？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按图作业，记录地质构造。”
汉子嘿嘿干笑两声，显然不信：“行了兄弟，别装了。这‘老君庙’废弃了几十年，除了当年日本人（或苏联人，此处模糊处理）可能藏了点‘好东西’，还有啥值得大老远跑来？看你们的家伙和车，可不是普通地质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这地方大，各找各的，谁找到算谁的？”
陈刚听出了话里的信息：对方也是来寻找可能遗留的物资的，而且似乎知道一些关于“老君庙”更具体的传闻（涉及外部势力）。他们可能把勘探队当成了“同行”或者“竞争者”。
“我们真是勘探队，有任务在身。”陈刚坚持原来的说法，“不管这里以前有什么，现在都是国家财产。我劝你们也不要乱动，以免触犯法律。”
汉子脸色变了变，闪过一丝厉色，但看了看陈刚身后严阵以待的侦察兵，又压了下去。“法律？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谁的法律？”他嘀咕了一句，然后摆摆手，“算了，既然兄弟这么说，那我们走。不过提醒你们一句，这老矿洞里邪乎得很，以前下去的人，没几个全须全尾出来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回到同伙身边。那伙人又聚在一起商量了片刻，似乎发生了小小的争执，但最终还是朝着来时的方向，慢慢退去，消失在山坡后面。
陈刚回到掩体后，立刻命令：“保持警戒，他们可能没走远，或者有埋伏。我们抓紧时间，立刻撤离！”
疑云重重
勘探队迅速将发现的物资装车，清理掉明显的痕迹，车队立刻驶离“老君庙”废墟，向着来路方向疾驰了一段，直到确认甩开可能的跟踪，才在一个隐蔽的背风谷地停下来休整、复盘。
“队长，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李卫国心有余悸地问。
“不像好人，但也不像专业的敌特。”陈刚分析道，“听口音和做派，可能是盘踞在边境附近的走私团伙、盗匪，或者某些心怀不轨的残匪流寇。他们消息灵通，知道一些关于废弃矿区可能藏有‘好东西’的传言，想来碰碰运气。把我们当成了抢生意的。”
吐尔逊点头附和：“以前，也有听说，山里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倒腾牲口、皮毛，有时也挖点古墓、找废墟里的东西卖钱。”
“那个领头的话里，提到了‘日本人或苏联人可能藏了点好东西’。”张晓兰思索着，“宋工给的线索，说的是‘战前遗留’。会不会……当年这里除了煤矿，真的被用作过秘密仓库或者丢弃过一些来不及运走的设备物资？”
陈刚神色严峻：“不管是什么，这都说明，‘老君庙’这个地方，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惦记它的，也不止我们。我们这次算是侥幸，双方都克制，没有冲突。但我们必须尽快把情况和物资带回团里。这里，以后恐怕还得来，但需要更充分的准备。”
他立刻安排电报员（携带了小型野战电台）尝试与基地联系，简要汇报了发现物资和遭遇不明身份人员的情况，请求基地注意相关方向的安全警戒，并告知预计返回时间。
返程的路上，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虽然归途熟悉一些，但经历了沙尘暴和对峙事件后，大家更加明白这片戈壁潜藏的危险。李卫国和张晓兰则小心地看护着那些来之不易的“宝贝”，心中既充满收获的喜悦，也萦绕着对那伙不明身份者的担忧和对“老君庙”更深秘密的好奇。
“寻薪行动”第一阶段，可谓有惊有喜，收获远超预期，但也揭示了水面下的暗流。带回去的，不仅是几箱珍贵的物资，更是一个需要深入研判的谜团和一份沉甸甸的安全警示。独立一团的视野，随着这次勘探，被拉向了更远、也更复杂的边疆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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