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镇的晒谷场上,总飘着个歪歪扭扭的风筝,放它的是个半大孩子,名叫风小子。他放的风筝不是线缠成疙瘩,就是一头扎进麦秸垛。镇上人见了就笑:“风小子的风筝,还不如拴只老母鸡,至少能扑腾两下!”
这天风小子去杂货铺换线轴,在个破竹篮里摸到只旧风筝,竹骨细得像筷子,绢面褪成了米白色,上面画着只歪嘴燕子,看着比他糊的纸风筝还寒酸。掌柜说:“这是前清扎风筝的老手艺,五文钱拿走,能自己往有人的地方飞。”
风小子攥着风筝回了家,扔在炕头。半夜他被“扑棱”声弄醒,睁眼一看,那风筝自己在屋里转圈,绢面的燕子翅膀忽闪忽闪,墙上映出个扎羊角辫的姑娘影子,踮着脚笑:“总算遇着个爱放风筝的!”
“活的?”他吓得差点把线轴扔灶坑,影子突然落地,声音脆得像铜铃:“瞎咋呼啥?我是宣统年间的扎风筝匠,名叫燕巧儿,给大户送风筝时被恶犬咬伤,咽气时还攥着这风筝线,魂就附在上面了。”
风小子摸着竹骨的毛刺,绢面带着点潮乎乎的汗味。“你会飞?”燕巧儿的声音带着股麦香:“不光会飞,还能听出远处的动静,谁家孩子丢了,谁家房顶漏了,我这翅膀一斜就知道。”
第二天村西头的张奶奶来寻孙子,说孩子去河边摸鱼,半天没回来。风小子刚要扛着新风筝出门,旧风筝突然自己飘起来,绢面燕子的嘴对着河下游,翅膀拍得“扑棱”响。
跟着风筝跑,果然在芦苇丛里找到孩子,脚被水草缠住,正举着空鱼篓哭。张奶奶要把攒了半年的鸡蛋给他,风小子摆手:“是这风筝机灵。”风筝在他手里“扑棱”转了圈,像是在得意。
打这起,风筝成了风小子的“活信使”。
有回镇上的李掌柜家着火,风小子正在东头放鹅,离着二里地呢,风筝突然“啪”地掉在地上,绢面烧出个小黑点,燕子的眼睛死死盯着西头。他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喊“着火了”,等大伙赶到,刚把火扑灭,房梁还没塌。
李掌柜送来两尺新绢,说要给风筝换身衣裳。风筝在风里“扑棱”抖了抖,像是在说“不用谢”。
风筝线总缠着个拾麦穗的姑娘,名叫穗儿,梳着条粗麻绳似的辫子,手里的篮子总装着刚摘的野枣。她爹原是货郎,三年前推着独轮车去外乡,再也没回来,穗儿就靠拾麦穗换钱,每天等风小子收线,给他塞把脆枣,说:“风哥,这枣甜着呢。”
这天穗儿又来送枣,红着眼说:“有人在邻县见着爹的独轮车,被土匪抢了,说爹……说爹怕是没了。”风小子刚要叹气,风筝突然“扑棱”往邻县的方向飞,绢面的燕子嘴里叼着个小车轮,翅膀上还画着个“活”字。
“你爹还活着!”风小子拽着穗儿追风筝,燕巧儿的声音在风筝里喊:“我闻着那车轮有桐油味,是爹给车轴上的,他准是被土匪绑去修车子了!”
俩人跟着风筝找到邻县的山神庙,果然见穗儿爹被捆在柱子上,正给土匪补车胎。原来他没被杀,就是被留着当苦力。父女俩抱着哭时,风筝在庙檐上“扑棱”转圈,绢面的燕子像是在笑。
穗儿给风筝缝了个新尾巴,用红布条拼出只小蝴蝶,比画的还灵动。风筝“扑棱”蹭了蹭她的辫子,像是在夸“手巧”。
麻烦找上门是在重阳。镇上的地主家少爷看上了这风筝,带着家丁来抢,说要拿去给小儿子当玩意儿,还骂风小子“穷酸样不配放风筝”。“这是我的命根子!”风小子把风筝抱在怀里,家丁举着棍子就打。
风筝突然“扑棱”飞上天,变得跟门板那么大,绢面显出地主家藏粮食的仓库,连他哪年哪月偷了多少赈灾粮,埋在哪个地窖,都画得明明白白。“你囤着粮食看着百姓挨饿,还好意思抢风筝?”燕巧儿的声音像哨子。
周围的百姓都围过来看,地主的脸白得像霜,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银锁都忘了捡。
风小子用地主赔的钱,在村口扎了个风筝棚,谁要送信、寻人,都来借风筝。穗儿的爹回来后,也来帮忙削竹骨,父女俩一个扎风筝一个糊绢面,风小子就负责试飞,日子过得像风筝线,绷得紧紧的,却透着股劲儿。
有天夜里,风筝突然不扑棱了,竹骨慢慢发脆。“我要走了,”燕巧儿的声音越来越轻,“看着你们把日子过顺了,我也算对得起这双手了。”风小子和穗儿抱着风筝掉眼泪,绢面的燕子最后扇了扇翅膀,在地上映出个“安”字。
第二天早上,风筝变成了堆普通的竹骨绢面,再也不会自己飞了。
风小子把风筝挂在棚里最显眼的地方,扎的新风筝越来越像样,飞得又高又稳。有回孩子们围着旧风筝问:“风哥,这风筝真能自己找人?”他摸着竹骨笑:“它找的不是人,是人心。心要是齐,隔着千里也能牵上线;人要是善,再难的坎也能飞过去。”
风从棚顶的破洞钻进来,吹动风筝“扑棱”轻响,像是燕巧儿在扯线,又像是无数风筝在天上唱歌,听得满场的麦穗都晃出金浪,把风筝镇的日子,飞得多姿多彩,暖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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