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弊案推演至白热化,谢依水无法上朝亲见那场面,但凭着扈赏春那干巴巴的描述,她都能窥见其中的刀光剑影。
可见当时的一切,有多恐怖骇然。
晚上吃饭的时候扈赏春唾沫横飞,这时候连扈通明都没工夫挑剔他爹。
场上除了孩子那边埋头干饭,所有的大人都屏气凝神听他转述。
“公孙其任是先皇钦点的状元郎,其人出身青州公孙士族,不过当时公孙氏在青州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可以说,公孙其任出仕前夕,家里除了公孙氏的士族名头,什么也没有。
人物前情提要,没人会不想听。
桌上的大多数人只知道公孙其任成名后的事情,再久远些的,即使问身边的人他们也说不清楚。
话一开头,扈通明举手,他有话要问。
众人审视的眼神齐齐射去,先听不行?非得这时候问。
“很重要。”当事人强调。
扈赏春点举手的那人,“你问吧。”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寒门出身像扈赏春这样的,都是有宅有地,略有薄产。
公孙其任什么都没有,他怎么能读这么多年的书?
没有营养的话题,虽然其他人也有点好奇,但不妨扈通明左右两侧的姐兄给他两下。
谢依水:“这种可以最后问。”八卦是好听,可这会儿是纯听八卦的时候么。
扈通明挠挠腮边,“知道了。”
提着箸的扈赏春还是认真思索了片刻,简单回答,“他幼年家中给他订过亲,都是岳家资助他进学。”
门庭寥落不因家境而断亲,“那这岳家还真被他们碰着了。”扈通明觉得公孙其任挺走运的。
扈赏春说的是岳家,那这公孙其任后来肯定也是同那位家风清正的女娘成了婚。
“是啊,我有时候觉得,在某些方面我和公孙大人也是一样的。”扈赏春心里美着呢,他也是碰着了好的女娘,好的岳家。
八卦这种事,最忌讳引到自身。
因为零个人想知道这些已知的信息。
言归正传,“大朝会当日,我在大殿之上从没见过满员的情况发生。”过往不是有人告假,便是宗亲休息。
有一部分总是不来的,那日全到场了。
公孙其任一位精神矍铄的高龄老人,他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朝会一起,先是一些有的没的开胃小菜。
在众人精神疲倦,差点睡过去的时刻,南潜问候公孙其任。“多年未见,爱卿一如往昔啊。”
一如往昔……南潜上位的时候公孙其任都五十了。
他所知道的往昔,见证了公孙其任从风华正茂到垂垂老矣的整个过程。
所谓往昔,究竟是指幼时在先皇身侧窥见的青年公孙其任,还是自己就位后,那个气质内敛,锋芒不再的公孙大人。
文人风骨,自成一派。
公孙其任一身绯袍惊艳过在场众人,分明是一样的材质、形制,衣裳穿在他身上就是有种仙鹤傲然的遗世独立之感。
他的脊背不再似从前挺拔,微微佝偻的形体没有给他的气质带来半分影响。
仿佛,他只要站在这儿,这儿的一切就都在为他作配。
出列回话,“臣入境朔州已有九载,数年光阴不过三场科举试尔。”
南潜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还是在怀念什么。“才九度春秋么?我怎么感觉见公孙卿是上辈子的事了。”
当初公孙其任是临平王的人,一直到他即位,公孙其任也没有半点要屈膝投诚的意味。
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他和临平王究竟差在哪儿,以至于让公孙其任如此决绝。
死都不怕,全身心效主一人。
过往烟云灰飞,回到今日,公孙其任甚至主动提及舞弊案的话题。
冷笑一下,南潜攥紧手心,他还是不怕死,他甚至是在主动找死。
旁人不知南潜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说完上面那句话后,南潜后续沉默太久。
主要公孙其任也不接茬,场面就这样冷了下来。
扈赏春借着前排的机会偷瞄了几下南潜,这又爱又恨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不都说公孙大人是心腹中的心腹吗?
难道不是…
想多了,公孙其任他就是。
南潜提众人问了关于舞弊案名单一事,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些人最后直言是授了公孙其任的意。“爱卿是否有话要说?”
这节骨眼还唤爱卿,扈赏春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说到这儿,扈赏春来了个转折,“但我还是心放太早了。”
南潜虽然对公孙其任没意见,却不妨下面的人想将这个国朝肱骨给拉下来。
一鲸落万物生,有人觉得,公孙其任才是那条巨鲸。
各方讨伐接踵而至,轮番上阵的人到最后连扈赏春都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背后有人,还是热衷参与弑‘神’。
从言语质问到人身攻击,从个人政绩到政治偏左,一条条说下来,这些激进的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扒一层皮。
言语刮骨刀,刀刀不见血,次次伤要害。
最后的场面差点控制不住,南潜的脸也是黑了又黑。
这些人算什么东西,如果公孙其任活着就是为了做这屁大点的事儿,那他这个被憎恶也要强制留下此人的皇帝又成了什么。
杀伤性最强的一问,在众人看着南潜脸色准备偃旗息鼓的时候横空出世。
“公孙大人和临平王早年互奉为知己,风闻在先皇的见证下还曾立有小儿姻盟……”话说到这儿,全场静可闻针。
那人抬头一瞧,南潜阴鸷的面孔分明是在叫嚣——想见血。
“把人拖下去,砍了。”说到做到的南潜,让弑神事件戛然而止。
公孙其任忽然笑出声,在那人连喊冤都不敢的时刻,他感慨道:“此间竟然还有人记得临平王。”
话中意味,仿佛印证了那人所言之真实性。
“陛下,今日不宜见红。”最后他竟然还在为那人说话,请求的时候当事人感觉还挺高兴的。
南潜没有驳公孙其任的面子,脸色缓了缓,那人正准备高兴。
上首之人随口道:“择日再斩。”
高兴终止,人彻底在殿前卫的夹击搀扶下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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