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闭目凝神,心神彻底沉入那截断剑所弥漫的寂寥剑意之中。时间凝滞的力场之内,万籁俱寂,唯有无穷无尽的剑意道韵如同浩瀚星海,将他包裹、冲刷、浸润。
这并非简单的传承灌注,更像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一次心念与道境的直接碰撞。剑意之中,蕴含着那位“混沌行者”对混沌本源的独特理解,对诸天万法的超然俯瞰,对“归墟”大劫的深沉忧虑,以及对背叛与牺牲的无奈与决绝。一幅幅破碎而模糊的画面在林渊识海闪过:星辰崩灭,万界烽火,身影孤独执剑前行,背后是无数信赖目光的黯淡……最终,是这决绝一剑,钉穿祖龙,镇封裂隙,也留下了最后的线索与希望。
林渊的混沌衍道之境,在这同源而更加古老深邃的剑意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推演、吸收、融合。他对混沌的理解在加深,对时空、生命、信仰、虚空等其他火种力量的统御也在悄然提升。那截插入祖龙颅骨的断剑,微微震颤着,剑身流转的暗银与灰蒙光泽仿佛活了过来,与林渊周身自然散发的混沌道韵交相辉映。
谷地中央,一片奇异的宁静。玄沌守在外围,小脸紧绷,既为师父的感悟感到紧张期待,又不敢有丝毫放松地警惕着四周。祖龙残灵那两点纯金魂火静静燃烧,注视着林渊,流露出释然与期盼。那九道被林渊一言定住的皇者龙魂,依旧凝固在空中,但它们眼中的怨恨金光,似乎在这剑意共鸣与祖龙意念的影响下,悄然淡化了一丝。
然而,这份宁静,注定短暂。
魂冢外围,那九具庞大皇者龙骸形成的天然环形屏障之外,幽暗的龙煞迷雾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一道道气息迥异、却皆强悍无比的身影,缓缓浮现。
最先现身的,是三名身着暗金色纹路黑袍的修士,呈三角站位。他们面容普通,眼神却如万年寒潭,死寂无波,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却隐隐与这片古墟的混乱法则产生着微妙的“协调”,仿佛他们本就是这混乱的一部分,或者……擅长利用乃至操纵这种混乱。正是古神殿暗中培养、混入此次法会的“暗序者”!他们手中的令牌光华暗淡,显然用秘法遮掩了火种气息,但其目标明确——林渊,以及那可能存在的“混沌星图”线索!
紧接着,另一侧虚空微微扭曲,走出两名身着星蓝长袍、面容被柔和光晕笼罩的男女。他们气息飘渺,眼神深处仿佛有细微的时钟虚影转动,动作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精准感。时空监察者的伪装者!他们并未完全隐匿,而是以一种“合法参与者”的姿态出现,但那双审视一切、寻找“异数”的眼睛,早已锁定了谷地中央的林渊。
第三拨人马,则显得杂乱许多,但个体气息反而最为张扬。一名身高丈二、皮肤赤红、头生弯曲黑角、背负一柄门板般巨刃的魁梧巨汉,独自占据一方,咧开大嘴,露出嗜血的狞笑,他是来自“熔岩魔域”的霸主——炎魁。一名白衣如雪、怀抱一柄无鞘古剑、气质孤冷如冰山的青年剑修,静静立于一根龙肋骨顶端,他是“天霜剑宗”千年不遇的奇才,冷无痕。还有一位笼罩在宽大斗篷中、身形佝偻、手持蛇头木杖的老妪,发出“桀桀”怪笑,她是臭名昭着却实力恐怖的散修老怪——“鸠婆”。
除此之外,更远处的迷雾中,影影绰绰,显然还有更多自忖实力不足或心思更深沉者在观望,等待鹬蚌相争。
七位顶尖强者!至少都是道尊中期以上的修为,且各有惊人手段!他们彼此间也相互警惕,但此刻,更多的目光都贪婪而忌惮地投向了谷地中央,那截震颤的断剑,以及剑旁闭目感悟的身影。
“嘿,那就是传闻中一眼重创阴骨散人的林渊?看来正在关键时刻啊。”炎魁舔了舔嘴唇,巨刃上燃起暗红火焰,“那截剑……好东西!老子要了!”
“古神殿办事,闲杂退避!”三名暗序者中为首一人,声音嘶哑冰冷,直接表明身份意图,带着威胁。
“时空监察,例行观察。此剑痕涉及重大时空变量,需带回圣殿分析。”两名星蓝袍使者中的男子淡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冷无痕未发一言,但怀中的古剑已发出清越剑鸣,剑气冲霄。鸠婆则怪笑道:“老婆子只要剑里可能藏着的星图碎片,其他的,你们争。”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杀意弥漫。这些人都看出林渊正处于深度感悟状态,是出手的最佳时机!至于那守在外围的小童和看起来虚弱不堪的祖龙残灵,以及九道被定住的龙魂,并未被他们太过放在眼里。
“诸位,还等什么?难道要等他感悟完毕?”炎魁最是急躁,暴喝一声,率先发难!他巨刃高举,暗红火焰化作一道百丈长的熔岩刀罡,炽热狂暴,仿佛能劈开大地,直接斩向谷地中央的林渊!这一击,他用了八成力,意图逼林渊中断感悟,甚至直接重创!
“保护师父!”玄沌小脸涨红,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双手结印,混沌气流汹涌而出,化作一面旋转的灰色盾牌,挡在刀罡之前!
“砰——!”
巨响震天!玄沌毕竟年幼,修为尚浅,灰色盾牌剧烈震荡,瞬间布满裂纹,他闷哼一声,小脸发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竟硬生生挡住了这狂暴一刀!
“咦?这小崽子有点门道!”炎魁微微诧异。
“动手!”古神殿暗序者见有人牵头,不再犹豫,三人身形同时模糊,化作三道融入阴影的流光,速度鬼魅般绕过玄沌,直扑林渊!他们手中各自出现一柄漆黑短刺,刺尖闪烁着污秽神魂、侵蚀法则的幽光。
“吼!”祖龙残灵发出一声愤怒而虚弱的龙吟,纯金魂火骤然燃烧,试图调动残存力量阻挡,但它为了与林渊沟通、维持剑痕稳定,本就虚弱不堪,此刻魂火摇曳,竟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此时,那一直静立不动的白衣剑修冷无痕,忽然动了!但他攻击的目标,并非林渊,而是那三名古神殿暗序者!
“锵——!”
一道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湛蓝剑光后发先至,精准地截住了三道阴影流光!剑气森寒,蕴含极致剑道真意,竟将那污秽幽光都冻结、逼退!
“冷无痕!你什么意思?!”古神殿暗序者首领惊怒。
“剑意纯粹,不容玷污。”冷无痕声音冰冷,持剑而立,竟是一副要阻挠他人打扰林渊感悟的姿态。他并非好心,而是身为绝世剑修,对那断剑中蕴含的无上剑意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与尊重,不容许旁人用卑劣手段干扰,要争,也需等林渊感悟完毕,堂堂正正以剑论道!
鸠婆怪笑一声,趁乱出手,蛇头木杖一点,无数道细如发丝、五彩斑斓的毒瘴之气无声无息蔓延向林渊,竟能一定程度上渗透那凝滞的时光力场!同时,她另一只手抓向那截断剑!
时空监察者的两名使者对视一眼,男子双手虚抬,一道道无形的时空波纹荡漾开来,并非攻击,而是试图“解析”和“记录”剑痕周围的法则变化,并隐隐形成一种迟滞场,影响所有人的动作。女子则盯住了祖龙残灵和九大龙魂,眼中数据流闪烁,似在评估分析。
场面瞬间陷入混战!玄沌独抗炎魁,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冷无痕以一敌三,剑光纵横,暂时拦住古神殿暗序者;鸠婆的毒瘴逼近林渊;时空监察者冷眼旁观,伺机而动;祖龙残灵奋力挣扎,却难以有效干预……
就在鸠婆的毒瘴即将触及林渊衣角,炎魁的巨刃再次震飞玄沌,古神殿暗序者寻隙突破冷无痕剑网,所有人都以为将要得手之际——
那截深深嵌入祖龙颅骨的断剑,猛地一震!
并非林渊醒来,而是剑中蕴含的那股寂寥超脱的剑意,仿佛被外界的恶意与打扰彻底激怒,自行……苏醒了!
“铮——!”
一声清越到极致、仿佛开天辟地第一缕剑鸣的声响,响彻整个魂冢,甚至传遍了部分龙魂古墟!
以断剑为中心,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仿佛蕴含着混沌初开、万法崩灭意境的环形剑气波纹,轰然爆发,横扫四面八方!
这剑气波纹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攻击都要恐怖!它无视防御,直斩神魂,直指道基,更蕴含着一种“斩断因果”、“破灭虚妄”的无上道韵!
首当其冲的鸠婆,她那无往不利的斑斓毒瘴,在触及剑气波纹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噗噗噗接连破灭!她本人更是如遭重击,惨叫一声,手中蛇头木杖炸裂,整个人如同破布袋般倒飞出去,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中充满了极致恐惧!
炎魁斩向玄沌的巨刃,被剑气波纹扫过,那狂暴的熔岩刀罡直接湮灭,巨刃本体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刃身上出现无数细密裂痕!炎魁本人闷哼暴退,握刀的右臂鲜血淋漓,惊骇欲绝!
三名古神殿暗序者融于阴影的身法被强行逼出,周身黑袍碎裂,露出苍白面容,七窍同时渗血,神魂遭受重创,眼中死寂被痛苦与骇然取代!
冷无痕的湛蓝剑光与剑气波纹一触,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脆响,他浑身剧震,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坚硬怨壤上留下深深脚印,怀中古剑哀鸣不已,看向断剑的目光更加灼热,却也更加凝重。
就连那两个时空监察者布下的无形时空波纹与迟滞场,也在剑气扫过时寸寸崩解,两人身形微晃,眼中数据流紊乱,显然也受到了冲击。
祖龙残灵的魂火猛地一亮,似乎也承受了部分冲击,但更多是一种解脱与欣慰。玄沌被林渊提前护住,只是被余波震得气血翻腾,并无大碍。
一剑之威,惊退群雄!
然而,这似乎只是开始。
那截断剑在爆发出这惊世一剑后,并未停止震颤,反而光华内敛,所有的剑意如同百川归海,急速回缩,最终凝聚成一点微不可查、却仿佛蕴含着一个剑道宇宙的混沌光点,“咻”的一声,主动没入了林渊的眉心之中!
与此同时,祖龙残灵发出最后一声解脱般的悠长龙吟,纯金魂火缓缓熄灭,那具白玉般的祖龙遗骸,连同周围九具皇者龙骸,以及那九道被定住的龙魂虚影,齐齐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辉,骸骨与魂体如同风化的沙雕,开始寸寸化为最精纯的光点,消散于天地之间。它们镇守万古的使命,似乎随着剑意的归宿,终于完成,得以安息。
谷地中央,时光凝滞的力场缓缓消散。
林渊,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再无之前的平静深邃,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缓缓旋转、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景、万剑归宗之意的混沌漩涡!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却又凌驾其上的浩瀚气息,自他周身弥漫开来。
他看向四周那些惊魂未定、或重伤或骇然的“群狼”,目光平淡,却让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人,如坠冰窟,神魂战栗。
“刚才,”林渊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天道雷音,在每个偷袭者心头炸响,“是谁,要动我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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