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铁城的清晨，雾气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那是城市苏醒的呼吸。
刻律德菈站在城门口，将那柄重剑，扔到了卢修斯的手里。
“去吧，把那些还在泥潭里打滚的起义军，还有他们的家眷，全部带回来。”
“我只给你五天时间。”
卢修斯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娇小的女皇，然后翻身上马，没有任何豪言壮语，只是重重地捶了一下胸口，便策马扬鞭，消失在了晨雾之中。
看着那一人一马远去的背影，一直站在刻律德菈身后的老科马克，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写满了纠结。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那可是个造反起家的头子啊！是只喂不熟的野狼！”
“您没给他派监军，万一……万一他这一去不复返，或者是带着人跑去投靠了庞培，那咱们岂不是……”
“肉包子打狗？”
刻律德菈侧过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
“科马克，你不懂。”
刻律德菈转过身，向着城堡走去，“见过光的人，是无法再忍受黑暗的。”
“他已经品尝过秩序的甘甜，见识过什么才是真正的未来，再让他回到那种混乱、肮脏、毫无希望的泥潭里去当个流寇头子？”
她冷笑了一声，语气笃定。
“他受不了的，所以，他会回来的。”
事实证明，女皇的判断，比最精密的炼金天平还要准确。
卢修斯确实没跑，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在溪谷镇和周边的起义军据点之间来回穿梭。
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讲，也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大饼。
他只是把他在赤铁城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那些还在饿肚子的兄弟们听。
“那里有饭吃！顿顿管饱！”
“那里不用担心半夜被贵族老爷拉去砍头！”
“那里……把我们当人看！”
就这三句话，比什么神灵的启示都好使。
第五天的黄昏，卢修斯骑着那匹快累瘦了的战马，出现在了赤铁城外的那座山坡上。
在他的身后，是一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
那是数万名拖家带口的起义军和家属，他们推着独轮车，背着破烂的铺盖卷，很显然，日子过得也不咋地。
“到了！兄弟们！前面就是赤铁城！”
卢修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指着远方那座城市的轮廓，兴奋地大吼道。
“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
然而，他的吼声，在看清远方景象的那一刻，被硬生生地掐断在了喉咙里。
“这……这是什么情况？！”
卢修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只见在那夕阳的余晖下，赤铁城的城墙外，原本空旷的平原上，此刻却变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旌旗蔽日，营帐连绵，将整座赤铁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投石机如同巨兽般耸立，攻城塔像是移动的楼阁，森冷的刀枪在夕阳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血光。
而在那连绵的军营中央，两面巨大的旗帜迎风招展。
一面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黑色蝙蝠，那是苏拉公爵麾下头号疯狗——瓦尔特伯爵的家徽。
另一面则绣着一头狂暴的野猪，那是素有“屠夫”之称的格拉特伯爵的标志。
“我的天……”
“那是苏拉公爵的主力……这是把家底都搬来了吗？！”
卢修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粗略看去，那正规军的数量至少有两个满编军团，也就是六千人以上。
更别提那些跟在正规军后面，拿着草叉、木棍，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征召民兵了。
那几万多名炮灰，就像是一片沼泽，足以把任何反抗者淹没。
“头儿……咱们……咱们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一个小队长的声音都在发抖，两条腿肚子直转筋，队伍里也开始出现了骚动。
那些原本满怀希望的平民，看着远处那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包围圈，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有人开始后退，有人开始哭泣，而卢修斯则死死地盯着那面黑色的王冠旗帜。
在那重重包围之中，那面旗帜依然在赤铁城的最高处飘扬，没有丝毫的动摇。
退，或许能苟活，但那就意味着再次回到那种像老鼠一样躲藏的日子，等到图拉真州决出真正的王者之后，他们将再无立足之地。
“都给老子闭嘴！”
卢修斯猛地拔出背后的双手大剑，发出一声怒吼，压下了人群中的骚动。
他转过身，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脸庞。
“你们想回去吗？回去继续啃树皮？继续当流寇？继续看着老婆孩子饿死？”
人群沉默了。
“老子不想！”
卢修斯红着眼睛，指着远处的赤铁城。
“那里面，有我们的活路！有我们的尊严！那位女皇陛下还在里面！”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兄弟们！听我命令！”
“老弱妇孺，全部退到后面的山谷里藏好！”
“还能拿动刀的，还是个带把的爷们儿，都给老子站出来！”
“咱们……从这帮狗娘养的屁股后面，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
视角转到苏拉联军这边，指挥大帐内。
瓦尔特伯爵，那个家徽是蝙蝠的阴鸷男人，正用一把银质的小刀剔着牙缝里的肉丝。
他的一只脚踩在铺着虎皮的凳子上，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格拉特，你也太谨慎了。”
瓦尔特随手将一块肉渣弹飞，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胖子。
“区区一座赤铁城，还要等到明天？依我看，趁着太阳还没落山，直接推平了事。”
被称为“屠夫”的格拉特伯爵，正抓着一只巨大的火鸡腿在啃。
他吃得满嘴流油，听到这话，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哼哼。
“急什么？那小妞又跑不了。”
格拉特咽下嘴里的肉，用手背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
“听说占领这里的是个标致的小娘皮？还自称什么女皇？嘿嘿……今晚，这女皇的寝宫，咱们兄弟俩得好好参观参观。”
帐篷里的几个副将和千夫长立刻发出了一阵心照不宣的笑。
“传令下去！”
瓦尔特站起身，整了整他那件骚包的黑色披风，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全军准备攻城！告诉下面的弟兄们，只要攻破城门，今晚不封刀！”
“金币、女人、酒水……只要是赤铁城里的，抢到什么算什么！咱们今晚，就在城里开庆功宴！”
这道命令就像是一针高浓度的兴奋剂，瞬间扎进了营地里每一个士兵的血管。
“嗷——！！！”
原本因为长途行军而有些疲惫的士兵们，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沸腾起来。
他们的眼睛红了，那是野兽看到了猎物的眼神。
他们挥舞着武器，敲打着盾牌，发出的咆哮声如同饥饿的狼群，震得赤铁城的城墙都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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