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的皂角味呛得人直打喷嚏。苏念搓着件绣金龙的朝服，手指被冻得像红萝卜，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昨夜宴席上的玉佩 —— 那玩意儿被她塞在假山石缝里，现在想起来还后背发毛。
“听说了吗？太医院的李太医昨儿个升了院判呢！” 旁边捶衣服的张宫女压低声音，木槌砸在石板上砰砰响，“就他那半吊子医术，居然能治好三公主的怪病，真是走了狗屎运！”
苏念的手猛地顿住。
李太医？三公主？
她脑子里 “嗡” 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按照她对天启王朝这段 “历史” 的记忆，三公主上周那场病根本不是怪病，是吃了过期的贡品荔枝闹的肚子，李太医当时误诊为风寒，开错了方子，差点把人治得更重，最后是被降职罚俸，怎么会升职？
“不可能吧，” 另个宫女接话，“我前儿还听御药房的小太监说，李太医把黄连当甘草抓，差点出了人命呢！”
“所以说邪门啊，” 张宫女撇撇嘴，“听说三公主吃了他的药，当天就好了，陛下龙颜大悦，当场就赏了黄金百两，还说要重用他呢！”
苏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她丢下手里的朝服，踉跄着往院子角落躲，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执念共鸣】能力毫无预兆地暴走了。
眼前炸开一片混乱的念力碎片：李太医的惊慌、三公主的腹痛、太监的急报…… 这些本该指向 “误诊降职” 的画面，却被一股灰蒙蒙的气息缠绕、扭曲，最后硬生生拧成了 “药到病除” 的假象。那股气息阴冷黏腻，和笼罩在紫禁城上空的 “历史迷雾” 一模一样！
“怎么了苏丫头？脸白得像纸糊的。” 张宫女探过头，眼里带着好奇，“该不会是累着了吧？也是，你这身子骨……”
苏念摆摆手，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她扶着墙蹲下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 这不是小偏差，这是历史轨迹被硬生生掰弯了！
李太医升职是小事，可这背后藏着的恐怖让她浑身发冷。如果一场小病的诊断结果都能被迷雾篡改，那她依赖的 “先知” 还有什么用？那些她以为能避开的祸事、能抓住的生机，会不会早就被这鬼东西动了手脚？
“我去趟茅房。” 她哑着嗓子丢下句话，跌跌撞撞往外跑。
穿过抄手游廊时，迎面撞上个人。太监总管李德全手里的拂尘差点戳到她脸上，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慌慌张张的，冲撞了贵人仔细你的皮！”
苏念慌忙道歉，低头的瞬间，【执念共鸣】捕捉到他念力里一闪而过的灰雾 —— 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和篡改李太医命运的气息如出一辙。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李德全的念力深处，藏着个模糊的念头：“…… 按‘那边’的意思办……”
那边？哪边？是历史迷雾的化身？还是被迷雾控制的人？
苏念只觉得头皮发麻，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她不敢再多想，匆匆行礼后快步离开，后背却像被针扎似的，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躲在茅房后的夹道里，她捂住胸口大口喘气。皂角味混着霉味钻进鼻子，却压不住那股源自灵魂的恐慌 —— 她一直以为自己握着 “先知” 的剧本，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里苟活，可现在才明白，这剧本早就被人用墨汁涂得乱七八糟，连页码都被撕得七零八落。
“搞什么啊……” 她对着墙角的青苔喃喃自语，声音发颤，“就算要改历史，能不能走点心？把误诊改成神医，这编剧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话虽这么说，指尖的寒意却越来越重。她想起宴会上天启帝那句 “手劲倒是不小”，想起胤宸玩味的眼神，想起胤暄折扇后那抹深不见底的笑 —— 这些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历史在被篡改？还是说，他们也只是这迷雾棋局里的棋子？
一阵风吹过夹道，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飘向天空。苏念抬头望去，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像块浸了水的脏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
她忽然有种荒谬的预感：这场 “九龙夺嫡”，恐怕会比她记忆里的任何版本都要惨烈。而她这个带着 “剧透” 穿越过来的人，说不定早就被这该死的迷雾盯上了。
“得找本书看看。” 苏念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渐渐定下来。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她得弄清楚，这迷雾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手脚的，又偏爱篡改哪些人和事。
只是她没注意，在她转身离开时，墙角的青苔上，悄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像极了胤宸那【寒渊龙影】的气息，又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灰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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