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小院在龙影卫的秘密进驻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却也透着一种无形的肃杀。那些试图拜访、窥探的视线,在龙影卫无声的威慑下,悄然退散。
静室之中,田作荣盘膝而坐,面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锐利。体内的“阎王笑”余毒已被灵枢炁彻底清除,经脉中淡青色的罡气重新充盈流转,甚至因这次生死磨砺而变得更加凝练纯粹。背后那狰狞的伤口,在皇室供给的上品灵药和他自身医道手段的双重作用下,已然结痂,只留下一道深色的疤痕。
然而,他此刻的心思并不在伤势上。他的手掌,正轻轻抚摸着膝前那尊依旧布满铜锈、却隐隐透出温润之感的乾坤药鼎。
“鼎灵,”他以神念传递意念,温和而清晰,“上次你沉睡之前,提到过‘生命之源’……关于那可能替代‘生命泉水’的灵物,你可还有更多线索?任何碎片都好。”
经过驿馆遇刺那夜的并肩作战,以及之后田作荣以自身精血和灵枢炁持续温养,鼎灵与他之间的联系似乎加深了一些,那微弱意识苏醒的频率也略有增加。
乾坤药鼎微微震动了一下,鼎身上几道暗金纹路泛起极淡的光晕。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稚嫩而茫然的意念才断断续续传来:
“……生命……很浓……的地方……吾……好像……记得一点……”
“……一个……有很多……很香……草的地方……地下……很深……有光……暖暖的……水……”
“……外面……有很多……讨厌的……气息……守着……进不去……”
“……叫……药……药什么谷……”
鼎灵的意念破碎不堪,像是一个失忆者在努力回想童年的片段。但“很多香草”、“地下很深有光暖暖的水”、“外面有讨厌气息守着”、“药什么谷”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却让田作荣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立刻从怀中取出那卷在文渊阁找到的《巫蛊志异》残篇,快速翻动。同时,脑海中《灵枢丹经》浩瀚的信息流也被调动起来,交叉检索。
“药王谷……”田作荣低声念出这三个字,眼中精光渐盛。
并非《巫蛊志异》直接记载,而是他在翻阅皇室藏书时,曾见过关于“药王谷”的零星记载。那是大炎王朝境内,一处极为特殊而神秘的秘境!相传是数百年前,一位被尊称为“药王”、丹道与医术皆达超凡入圣之境的前辈高人,最后的隐居与坐化之地。
药王坐化前,以通天手段将那片区域封禁,形成独立秘境,唯有特殊信物在特定时期才能开启入口。谷内因其主人毕生培育与改造,灵气充沛到化为液滴,孕育了无数外界早已绝迹的珍稀药材与灵物,堪称药师与丹师梦寐以求的圣地!
但福地亦是险地。药王留下的禁制玄奥莫测,谷中更因灵气过于浓郁,催生了许多强大而奇异的妖兽,甚至可能还有药王当年试验留下的某些“活体药材”或守卫。危险重重,寻常武者乃至丹师进去,多半有去无回。
皇室掌控着药王谷秘境的开启信物与部分地图,但每年也只敢在禁制相对薄弱的特定时段,派遣精锐队伍进入有限区域进行有限度的采集,且名额极其珍贵,往往需要立下大功或付出巨大代价才能获得。
“地下很深……有光暖暖的水……”田作荣回味着鼎灵的提示。药王谷灵气化液,地脉汇聚,若说何处最有可能孕育出堪比“生命泉水”的至纯生命本源灵液,那药王谷的地下灵脉核心,无疑是最符合描述的地方之一!
“鼎灵,你说的‘药什么谷’,是不是指‘药王谷’?”田作荣以神念追问。
乾坤药鼎又安静了片刻,似乎在努力对照:“……王……好像是……王……谷……对……药王谷!”
它那稚嫩的意识传来一阵微弱的肯定与雀跃,仿佛为想起了这个名字而感到高兴。
线索,清晰了!
田作荣豁然起身,眼中燃烧起灼热的光芒。炼制“破厄丹”所需的“太阳花”、“月影藤”、“万年石乳”、“星辰砂”或替代品,在皇室倾力搜寻和他自身努力下,已基本齐备或有了明确方向。唯独最关键的“生命泉水”替代品,一直虚无缥缈。
如今,药王谷,这个传说中的丹道圣地,很可能就藏着最后的希望!
但如何进入?那可是连皇室都谨慎对待、名额有限的秘境。
田作荣沉吟片刻,目光变得坚定。他推门而出,对守在院中的一名龙影卫小队长道:“劳烦禀报陛下,田作荣有要事求见,关于三公主救治之事,或有重大突破。”
事关三公主,龙影卫不敢怠慢,消息很快传入宫中。
一个时辰后,养心殿偏殿。
炎景帝坐在案后,看着下方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矍铄、目光灼灼的田作荣,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和缓:“田卿伤势未愈,便急于见朕,可是破解璇玑之疾,有了新进展?”
“回陛下,”田作荣躬身,声音沉稳有力,“承蒙陛下赐药庇佑,草民伤势已无大碍。关于公主殿下所中之‘蚀魂诅咒’,破解所需‘破厄丹’的炼制,其他材料已有眉目,唯缺最关键的主药替代——蕴含至纯生命本源的灵物。”
他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皇帝:“草民近日查阅古籍,并与偶然所得的一件古物器灵沟通,获得一丝线索。那堪比‘生命泉水’的灵物,极有可能存在于一处名为‘药王谷’的秘境之中!”
“药王谷?”炎景帝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竟也知道此地?不错,药王谷确是前代药王遗泽,灵气化液,奇珍无数。但你可知,那谷中凶险异常,禁制重重,更有强大妖兽盘踞?便是朕派出的精锐采药队,每年也难免折损。”
“草民知晓其中凶险。”田作荣语气坚定,“然公主病情危殆,拖延不得。‘破厄丹’乃解救公主唯一希望,而此丹成败,系于那生命本源灵物。药王谷既是最大可能所在,纵有刀山火海,草民也愿一探!恳请陛下,允草民进入药王谷,寻找灵物!”
炎景帝沉默地看着他,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殿内只有那轻微的叩击声,气氛凝滞。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药王谷秘境,每年只在‘谷雨’前后三日,禁制出现周期性薄弱时方能开启,每次最多容许九人进入。名额早已被各方势力预定争夺,其中涉及朝廷平衡、功臣赏赐、乃至与某些宗门世家的交易。如今距离下次开启,尚有月余。”
他目光如炬,盯着田作荣:“朕若为你破例,强行塞入一个名额,必会引起诸多不满与非议,甚至可能影响朝局稳定。田卿,你给朕一个必须让你去的理由,一个足以压倒所有反对声音的理由。”
田作荣迎上皇帝的目光,毫不退缩,一字一句道:“理由便是,普天之下,除我之外,陛下可还能找到第二人,能认出‘蚀魂诅咒’,能提出‘破厄丹’之方,能在身中‘阎王笑’剧毒后自行解毒,并能在炼丹大比上引动‘丹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自信与力量:“草民不敢妄称唯一,但救治三公主殿下,草民目前确是陛下最可能、也是最佳的选择。而要完成此事,药王谷之行,不可或缺。若因名额之争、朝局之虑而错失良机,导致公主殿下……届时,纵有万千理由,恐怕也难抵陛下心中之憾,难平天下悠悠之口。”
这话说得可谓大胆,甚至有些“要挟”意味。但田作荣知道,面对帝王,唯有展现绝对的价值与不可替代性,才能争取到那线生机。
果然,炎景帝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弥漫开来,让田作荣呼吸都为之一窒。
但很快,那股压力又如潮水般退去。炎景帝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无奈,有决断,更有深沉的父爱。
“好一个‘最佳选择’!”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田作荣,你不仅医术丹道了得,这份胆识与口才,亦非常人。璇玑……是朕最疼爱的女儿。”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隐约可见的天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朕准了。”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果决与威严,“朕会压下所有反对声音,为你争取一个进入药王谷的名额。但,朕只能给你名额,无法给你更多庇护。谷内危机,需你自行面对。你可携两名护卫同行,但需签署生死文书,进入秘境,生死自负,皇室概不负责。”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田作荣:“你需要多少人?何时可以动身?”
田作荣心中大石落地,躬身道:“谢陛下恩典!草民只需两人随行,一为贴身护卫凌风,一为精通药理的助手苏沐晴。草民需月余时间彻底恢复伤势,并完成‘破厄丹’其他辅药的最终准备。待秘境开启之时,便可动身。”
“凌风……苏沐晴……”炎景帝点了点头,“可。朕会命人将名额信物与部分已知的谷内安全区域地图送来。田卿,望你莫负朕之所托,平安归来,带回灵物,救朕璇玑。”
“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田作荣郑重承诺。
退出养心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田作荣深吸一口气,皇都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药王谷……生命灵物……
前路依旧布满未知的凶险,但希望的方向,已然明确。
他握了握拳,眼中斗志昂扬。
月余之后,药王秘境,他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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