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那些整齐划一的Id背后，并不是机械的水军脚本，而是一个个鲜活的Ip地址。
它们散落在新建成的中产小区、老旧的安置房片区，甚至就在某个五百强企业总部的楼下花园里。
“这不再是我们单向的‘刻碑’，这是双向的‘守护’。”林夏盯着地图上那些闪烁的微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像是在确认某种心跳，“民间机制已经自发成型，我们不需要再去动员，只需要给他们一个合法的身份。”
系统界面在她眼前展开，淡蓝色的光幕上跳出一行分析：
【组织形态进化：从中心化策源转向分布式自治。
信任度校验：极高。】
“李曼，别让他们像游击队一样乱撞。”林夏转过身，语气果断，“启动‘看碑人认证计划’。设计一套标准化的工具包，要有专属编号的金属铭牌，清洁用的软毛刷和养护液。既然物业不管，那我们就来管。”
李曼立刻领会，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申请门槛怎么定？需要审核吗？”
“不仅要审核，还要让他们承诺。”林夏调出一份草拟好的协议，“每个月至少巡查一次指定点位，拍照上传状态。这不是做义工，这是在维护一种‘精神产权’。把名额放出去，首批五百个。”
十分钟后，后台服务器差点被瞬间涌入的流量冲垮。
五百个名额，秒空。
还没等李曼从震惊中回过神，阿哲那边爆发出了一阵怪笑。
“这帮房地产商真是既贪婪又胆小。”阿哲把一份打了马赛克的会议纪要甩在大屏幕上，那是某头部房企的高层内参，红圈标出的一行字触目惊心：【警惕客户在园林景观中私自植入敏感信息，必要时可引用合同条款清除】。
“想用合同压人？”阿哲咬着吸管，眼神里透着一股坏劲，“那就陪他们玩玩合同。”
四个小时后，一段视频在短视频平台悄然走红。
镜头里，一个穿着格子衫、发际线微高的男人正坐在售楼处的签约桌前。
他对面是满脸堆笑的置业顾问，但男人的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进行代码审查。
“在这个补充协议里，我要加一条。”男人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本户享有在自有庭院及公摊绿化带合理范围内，设置不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的纪念性石刻的权利。如果你们不同意，这房子我不买了。”
置业顾问的笑容僵在脸上，镜头扫过周围，好几对正在看房的年轻夫妇都停下了动作，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搜索“购房附加条款倡议”。
“这是‘精神产权’。”阿哲指着视频底下那条点赞过万的评论，“只要把刻字的权利和购房合同捆绑，它就不再是违建，而是业主的合法资产。动业主的资产？那得问问《物权法》答不答应。”
与此同时，顾沉舟正在处理最棘手的“源头封锁”。
监管部门开始对混凝土原料实施来源登记，意图通过追踪含文陶粒的流向来掐断供应链。
这本来是绝杀，但在顾沉舟眼里，这不过是另一场文字游戏。
他将一份厚达两百页的专利申请受理通知书放在了林夏桌上。
“我不打算换材料。”顾沉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稳，“我让合作的建材商申请了‘城市记忆再生材料’专利。我们在陶粒里掺杂的那些刻字碎片，现在的官方定义是‘利用废弃陶瓷进行文化重构的环保技术’。”
林夏翻看着那份盖着红章的文件，上面甚至还有两所知名高校材料系教授出具的评估报告，盛赞这种材料具有“独特的人文美学价值和高透水性”。
“有了这个专利号，我们就不再是乱扔垃圾。”顾沉舟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们是在推广‘国家鼓励类环保新材料’。监管部门如果想查扣，先得去知识产权局打官司证明这个专利非法。”
就在整个办公室的氛围因为接连的反击而稍微松弛时，李曼的电话突然响了。
她接着听了几秒，原本温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备车。”李曼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东城派出所。有个拿着我们编号牌的‘看碑人’在擦拭路边石刻时，被保安当成搞破坏的扭送进去了。”
四十分钟后，派出所门口。
没有横幅，没有口号，只有二十名穿着统一深灰色工装的年轻人，胸前佩戴着不仅有编号、还刻着“社区文化协管”字样的金属铭牌。
李曼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两名举着专业摄像机的摄影师。
这种沉默而有序的压迫感，让走出来的民警都愣了一下。
“我们是来接同事的。”李曼递过去一份文件，语气不卑不亢，“另外，这是我们在街道办递交的‘公共空间协管志愿者’备案申请副本。他在清理的是‘社区文化景观’，不是涂鸦。如果保安一定要追究，我们可以反诉他妨碍公共服务。”
警方迫于舆论压力和这群人展现出的专业法律素养，只能道歉放人。
当那个年轻的“看碑人”走出大门时，二十个人齐刷刷地向他点头致意。
这一幕被镜头记录下来，在这个夜晚成为了无数人朋友圈里的封面。
深夜，喧嚣退去。
陈导发来了一段监控视频，没有配乐，只有环境音。
画面是某个老旧小区的路灯下。
凌晨三点，一个穿着橙色环卫服的阿姨停下了扫帚。
她看起来六十多岁，动作迟缓。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巾，蹲下身，对着花坛边缘的一块导视砖，一下一下地擦拭。
那块砖并不起眼，上面只刻着一行小字。
陈导在后面附了一段采访录音。
“那是俺家老头子的名字。”阿姨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他以前就在这个小区送快递，后来累倒了，没救回来。我不识字，但我认得那个形状。我知道这是他的命。”
视频的最后，镜头拉高，扫过整条沉睡的街区。
晨光熹微中，路缘石、花坛边、长椅脚……十七处曾经隐秘的刻痕，此刻因为被无数双手擦拭过，而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温润。
林夏看着屏幕，视网膜上浮现出一行金色的系统提示：
【判定：外力干预失效。守护已由组织行为转化为群体本能。】
【当前局势：野火燎原。】
那种名为“共情”的力量，终于像野草一样，顶破了坚硬的水泥地，疯长成了一片森林。
然而，这片森林刚刚成型，林夏放在桌角的红色保密电话突然震动起来。
那是一种急促、尖锐、带着最高级别预警意味的铃声。
林夏拿起听筒，那边只传来了一个简短而冰冷的消息，让原本有些暖意的办公室瞬间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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