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界面的红光在林夏视网膜上迅速拆解重组,那行字不再是单纯的数据,而是这栋看似铁板一块的大厦上裂开的第一道缝隙。
【目标锁定:Id关联度99.9%。
十二个活跃账号物理地址重合度:云科智联总部大楼23-25层。
其中三个账号的历史行为模型匹配度为:中层管理岗。】
林夏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这三人的后台数据像被剥开的洋葱一样展现在眼前。
他们注册身份是“倾听者”——也就是“反击者联盟”里负责开导失业新人的导师角色。
但注册三个月来,在线时长为零,咨询接单量为零。
“在敌营里当潜伏者,却连头都不敢冒。”林夏冷笑一声,端起手边的凉水抿了一口,“看来这几个中层日子也不好过,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又怕被大数据库抓到把柄。”
“那就帮他们一把。”林夏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李曼,发个‘系统误操作’提醒。”
李曼正咬着笔杆盯着屏幕,闻言立刻心领神会,手指飞快敲击:“你是说那个‘激活死粉’的方案?”
“对。话术要温和,但要有紧迫感。”
两分钟后,这三位身处云科总部大楼的管理层,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
【反击者联盟小助手:亲爱的倾听者,系统检测到您有8小时志愿服务积分即将失效。
现为您开放特权通道,可限时兑换一次‘匿名高管对话模拟训练’。
仅限今晚。】
这是个精心设计的诱饵。
中层管理者最大的恐惧不是下属造反,而是面对高层的汇报。
系统界面上的光点瞬间闪烁。
【点击率:100%。】
【转化率:100%。】
问卷回收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你最恐惧的上级提问”这一栏里,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方向:“为什么团队人效低于行业平均值?”而他们输入的模拟回答,充满了“裁员指标未达标”、“员工情绪反弹难以压制”的惶恐。
林夏看着屏幕上跳出的焦虑文字,系统适时给出了判断:【目标心理防御值已降至20%。
结论:内部裂痕已具备物理爆破条件。】
“阿哲,你的h5可以上线了。”
阿哲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把一个链接丢进群里,嘴角挂着坏笑:“早就备好了。既然他们喜欢走流程,那咱们就给他们走个够。”
一个新的h5页面在各大职场群里炸开。
点进去,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生理性不适——那界面做得太像大厂的oA系统了。
那令人窒息的深蓝色顶栏,那僵硬的宋体字,还有那个永远在这个点催命的红色“待办事项”。
标题只有一行字:《你漏签的那封离职真相》。
这不是恶搞,这是一场迟到的宣泄。
用户输入公司名称,系统会自动生成一份盖着虚拟电子公章的红头文件。
没有虚伪的“个人原因”,全是血淋淋的选项:
□ 本人拒绝伪造项目数据,被判定为价值观不符
□ 主管拿我的KpI换了奖金,我不想当耗材
□ 我没病,但这公司让我觉得自己病了
最损的是,生成的结果无法保存到本地,只能点击“确认归档”。
而这个按钮链接的是微信朋友圈,一旦点击,就会生成一条动态:“我也补签了。”
七十二小时,一千八百二十三次分享。
阿哲指着后台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姐,你看这个。有人选了‘主管抢功’,直接在朋友圈@了自己的直属领导。刚才这人私信我,说他们部门群里已经吵翻天了,领导在群里发语音骂人,结果被截图又传回来了。”
这种混乱正是林夏想要的。
当愤怒不再是个体的隐忍,而是变成了群体性的狂欢,恐惧就会转移。
此时,一直沉默的顾沉舟突然把一段音频波形图拖到了大屏幕上。
“还记得云科智联对ESG评级下调的回应吗?法务部那是死鸭子嘴硬。”顾沉舟推了推眼镜,那种近乎冷酷的理性让他看起来像个外科医生,“但我把他们的公开回应,和咱们‘影子咨询团’潜伏进去录到的hR内训录音做了声纹和语义比对。”
屏幕上,两段波形图完美重叠。
一段是冠冕堂皇的公关稿,一段是hR讲师在封闭会议室里的咆哮。
顾沉舟按下播放键。
公关稿:“我们致力于维护员工权益与企业发展的平衡……”
内训录音:“记住,处理刺头的时候,我们不是否认问题,而是保护组织稳定性。只要让他觉得自己有问题,公司就没问题。”
“话术模板完全一致。”顾沉舟手指轻敲桌面,“这证明他们的压榨不是个别管理者的失职,而是系统性的策略。”
“把这句录音切出来。”林夏的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混进下一期‘职业风险自测’的AI语音包里。当用户提问‘公司说我情绪不稳定’时,让AI用这种机械回放的语调,把这句话念给他们听。”
这是一种恐怖谷效应般的精准打击。
当求助者听到那句冰冷的“保护组织稳定性”,他们会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工作室的气氛刚稍微松弛,李曼的手机铃声尖锐地炸响。
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煞白,猛地站起身带翻了椅子:“在哪?……好,地面组已经在路上了?……一定要把人抢回来!”
挂断电话,李曼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武汉分部。一个刚参加完‘静音挑战’的女孩,被hR关在会议室谈了四个小时。出来后在洗手间隔间里吞了药。还好清洁工是我们的人,听到动静不对直接撬门了。”
林夏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系统瞬间在她眼前弹出一串刺眼的红色警告:【检测到极端应激事件。】
“证据。”林夏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那个女孩在吞药前,App上有操作记录吗?”
李曼颤抖着手指调取数据:“有。服药前两小时,她连续触发了七次高危预警词库——‘保密协议’、‘竞业限制’、‘最后通牒’。她在反复查询这些词条的法律后果。”
“把这些数据脱敏,做成时间轴图表。”林夏盯着屏幕上那些断断续续的搜索记录,那是求生者最后的挣扎信号,“交给顾沉舟的律师团。虽然不能直接定罪,但这足以构成‘企业施压致心理危机’的完整证据链。这笔账,不能只算在hR头上。”
就在这时,一直戴着耳机处理素材的陈导,默默把一台笔记本转了过来。
“这是武汉那边刚才寄来的行车记录仪视频,我做过降噪处理了。”陈导的声音哑得厉害。
屏幕上是一段昏暗的画面。
深夜,一辆黑色商务车驶离涉事企业园区,后备箱缝隙里,正滴滴答答往下漏着红色的液体。
“可能是油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道具,这是恐吓。”陈导指着画面一角,那是路边积水倒映出的车内景象,“我放大了背景音。”
一阵模糊的电流声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不能再让那个女的继续拍了,上面很急。这几次只是警告,下次……”
视频戛然而止,车牌被厚厚的泥浆糊得严严实实。
“查车牌吗?”阿哲咬着牙问,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不查。”林夏盯着定格画面中那一滩刺眼的红,“他们想让我们怕,想让我们去猜,去疑神疑鬼。我们偏不。”
她转头看向顾沉舟:“把这段音频里的人声提取出来,去掉背景杂音。”
“你要做什么?”
“把它做成‘白噪音’。”林夏不用说明来源,就把它混在下雨声和键盘声里,每天凌晨一点自动更新。”
三天后。
深夜一点十分。
林夏坐在没有任何灯光的办公室里,只有笔记本屏幕的微光映着她的脸。
系统界面安静地悬浮在空气中:【提示:监测到异常用户行为。】
那个之前被锁定的、来自云科总部的Ip段,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无数次访问了“沉默陪伴”功能。
对方没有听雨声,而是把进度条精准地拖拽到了那段人声出现的波段,反复回放。
最长的一次监听,持续了整整四十一分钟。
“看来有人听出了自己的声音。”林夏合上笔记本,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们在听自己说过的话,在确认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
黑暗中,她仿佛能看到屏幕对面那双惊恐的眼睛。
“那就让他们继续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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