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蚀区深处的寂静是有重量的。那些盘根错节的石化兽骨如同上古神只的残骸,肋骨状的巨骨拱成一道天然穹顶,裂缝内部积满了千年未动的灰白尘埃。当莫离蜷缩的身影被第一缕灰暗光芒包裹时,这片死寂之地终于泛起了活物般的震颤。
?光芒从他脊椎深处渗出,如同浸透墨汁的宣纸,缓慢却不容抗拒地晕染开去。那不是灼烧的炽热,而是带着地脉深处的阴冷,每一寸光芒掠过,裂缝内壁的岩石便发出蛛网般的龟裂声。碎石剥落的瞬间被无形力场卷成涡流,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灰色的旋转屏障,尘埃颗粒相互摩擦,发出细微如蚕食桑叶的沙沙声。
?“呃啊 ——!”
?喉间溢出的低吼混杂着骨骼错位的闷响。右臂上那道由宗主亲手种下的枷锁正在剧烈搏动,漆黑符纹如同寄生的毒藤,在伪净心玉残留的微光与灵蚀区怨念的双重冲击下,表面泛起诡异的红光。那是禁锢之力濒临崩溃的征兆,却又在做着最后的反扑 —— 符纹蠕动着深入肌理,在他小臂上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冰冷的能量顺着经脉倒灌,试图冻结他即将破茧的力量。
?“就是现在!”
?莫离猛地睁眼,瞳孔中翻涌着灰黑二色的光焰。他不再试图用石脉之力去净化枷锁,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 那里奔涌着源自地脉核心的驳杂能量,如同被封印在陶罐里的狂澜。突破融脉境的关键不在于疏导,而在于献祭,此刻他献祭的不是刻魂境时被剜去的快乐记忆,而是那些像毒藤般缠绕灵魂的负面情感。
?被家族烙印 “不祥” 驱逐时的冰寒绝望,是冬夜落在后颈的雪;目睹妹妹在锁灵柱下化为飞灰的焚心之痛,是烙铁烫穿胸膛的焦糊;对锁灵柱体系累积的愤怒,是埋在心底十年的火药;被各宗追杀时滚过泥泞的屈辱,是靴底蹭不掉的秽物;而对云无月安危的担忧,则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剑尖的寒光。
?这些情绪被他强行剥离、点燃,如同投入熔炉的薪柴。当火焰升腾的刹那,悬在胸前的命魂石匕发出嗡鸣。这柄由他初入刻魂境时凝聚的器物,此刻不再是虚幻光影,而是在磅礴能量与献祭情感的灌注下彻底凝实 —— 匕身呈现出古玉般的质感,刃纹间流淌着灰黑色的流光,那是埋葬魂魄的死寂之意,光是凝视便让人灵魂发寒。
?异变在这一刻骤起!
?整个灵蚀区仿佛被按下了启动键。裂缝外弥漫的灰色尘埃突然有了生命般,形成万千道细小的龙卷风,朝着莫离的方向狂飙突进;沉淀在地层深处的死寂之气如同被惊醒的蛰虫,带着硫磺般的浊气从岩缝里渗出;更远处,那些被锁灵柱榨干后抛尸于此的怨念残魂,此刻如同听到了召唤,发出无声的尖啸,化作灰蒙蒙的光带蜂拥而至。
?地脉死力、痛苦执念、石脉本源、葬魂天赋 —— 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碰撞、扭曲、融合。莫离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冲击,血液仿佛被煮沸,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金属撞击般的轰鸣。当那股融合后的能量冲破最后一道玄关时,他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轰然巨响。
?轰隆 ——!!!
?以他为中心,一个直径百丈的灰暗领域骤然扩张。领域边缘的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爆响,裂缝外的兽骨残骸被能量冲击波掀飞,在空中就化为齑粉。葬魂领域 —— 这个由痛苦与怨念浇灌出的死亡国度,终于完全成型。
?领域内的景象触目惊心:
?重力紊乱:前一刻还如山岳压得人骨骼欲裂,下一秒就轻如鸿毛,让人不由自主飘离地面。几个靠近核心的碎石块在重力场中反复被挤压、抛飞,最后化为肉眼难辨的粉尘。
?怨魂显形:无数半透明的虚影在灰雾中扭曲哀嚎。它们有的保持着被锁灵柱吸干时的枯槁模样,有的则是被灵蚀区侵蚀后肢体残缺的形态,每一道虚影掠过都带起刺骨的寒意,钻入感知者的识海,编织出绝望与恐惧的幻梦。
?气息凝滞:空气冷得像液态氮,呼吸时能感觉到鼻腔黏膜被冻结的刺痛。光线在此处也变得迟缓,原本的阳光透入领域后,被染成了陈旧宣纸般的灰败色调,视物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
领域主宰:莫离屹立核心,黑袍在能量流中猎猎作响。他的双眸变成了纯粹的灰黑色,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魂影在沉浮,举手投足间便有地脉之力响应,脚下的岩石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如同这片死亡领域的心脏。
融脉境!成了!
磅礴的力量如决堤洪水冲刷着四肢百骸。那些在追杀中留下的旧伤、突破时经脉承受的损伤,都在石脉之力的滋养下迅速愈合。他能清晰感知到地下十丈处岩缝的走向,能听到百里外风沙掠过兽骨的呜咽 —— 这是融脉境带来的地脉共鸣之力。
而在境界稳固的瞬间,右臂上传来清晰的碎裂声。那道顽固的枷锁在葬魂领域与突破能量的双重冲击下,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虽然只是发丝般细微,却让封锁多年的力量找到了宣泄口 —— 一股熟悉的、带着灼热气息的能量从裂缝中喷涌而出,与融脉境的力量交汇融合,让他的气息再次暴涨。
“这就是…… 真正的力量吗?” 莫离握紧拳头,感受着经脉中奔腾的能量流,重伤后的虚弱感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掌控一切的畅快感。他抬起手,命魂石匕便化作一道灰影落入掌心,与葬魂领域形成完美呼应。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突破喜悦中时,葬魂领域的感知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那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悸动,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两种极端的情绪:
深入骨髓的痛苦,像是有人用钝刀在灵魂上反复切割,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最细微的神经;
义无反顾的决绝,则如同飞蛾扑火前的振翅,明知是毁灭却带着一种神圣的献祭感;
而在这两种情绪之下,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流 —— 那是伪净心玉特有的能量波动,虽然黯淡,却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
“无月?”
莫离瞳孔骤缩,仿佛被冰水从头浇下。葬魂领域的感知如同一道无形的箭矢,瞬间锁定了那股波动的源头 —— 那个他曾无比熟悉,却又带着血泪记忆的地方:天工宗戒律堂的核心刑房。
领域内的灰雾开始剧烈翻涌,那些显形的怨魂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仿佛也在为那遥远的痛苦而悲鸣。莫离能 “看” 到刑房内冰冷的玄铁刑架,“听” 到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甚至能 “闻” 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药草混合的气味。
最重要的是,他能清晰感知到那股决绝背后的意图 —— 那不是寻常的刑罚,而是某种…… 献祭前的准备。伪净心玉的共鸣越来越弱,如同风中残烛,而那痛苦的波动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不……”
一声低吼从他喉咙溢出。葬魂领域的力量在他情绪激荡下疯狂运转,裂缝周围的兽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地脉怨念被强行拉扯过来,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流动的灰黑色光甲。
右臂上的枷锁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更多被封印的力量回归体内,与融脉境的力量交织,形成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他不再关注刚刚稳固的境界,不再理会那尚未完全崩碎的枷锁,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一个点上 ——
天工宗,戒律堂。
云无月。
葬魂领域的感知触角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灰黑色的轨迹,指向遥远的东方。莫离握紧了手中的命魂石匕,刃身的灰光与他眼中的厉芒交相辉映。突破的余韵尚未散去,新的危机已如泰山压顶,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从他眼前消逝。
“等我……”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领域内翻涌的能量吞噬。下一刻,灵蚀区深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那道刚刚成型的葬魂领域骤然收缩,化作一道裹挟着无尽死寂之气的灰影,冲破石化兽骨的束缚,朝着天工宗的方向,撕裂了灵蚀区万年不变的灰暗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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