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魇海域的夜,浓得像泼开的墨。星光早被火山灰和铅云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深海里偶尔掠过的磷光生物,在黑浪中划出道道幽蓝或惨绿的痕,转瞬又被怒涛吞没。寒风卷着硫磺味和海藻腐败的腥气,钻过礁石缝隙,呜呜咽咽的,像有无数怨灵在哭嚎。
小夭半扶半搀着小安,在冰冷的礁石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挪。他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母亲肩上,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要闷哼一声——刚才为了惊退海盗,强行催动心源之力模拟威压,体内本就勉强稳住的平衡彻底崩了。归墟的混乱能量像脱缰的野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和海心之力、寂灭寒意撞得噼啪作响,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前面有个洞。”小安喘着气,凭着海心对水流的微弱感应,指向左前方浪涛最凶的礁石区,“入口被浪花盖着,不容易被发现。”
小夭扶着他挪过去,果然在礁石底部找到个仅容一人弯腰的窄口,上面挂着湿滑的海藻,黑黝黝的洞口透着股海水冲刷后的清凉。两人挤进去,小夭摸出块萤石点亮,青白微光映出个不大的空间:洞壁爬满苔藓,空气还算流通,深处有滴答的水声,虽简陋,却是眼下最安全的藏身地。
“快疗伤。”小夭把最后两颗温养丹药喂进他嘴里,双手抵着他掌心,将仅存的一丝皓翎月华之力掺着守护意念渡过去,“娘帮你稳住心脉。”
小安闭眼内视,体内四股力量正打得不可开交:海心之力涣散,寂灭寒意无措,混沌道痕狂暴,归墟混乱能量更是横冲直撞。他之前总想调和,此刻剧痛中反倒清明——心源之力的核心不是“和稀泥”,是“守护”,守护自己的神魂、心脉,守住最根本的“我”。
心念一动,识海深处的心源光点骤然收缩,化作一层薄如蝉翼的淡金膜,先把神魂和心脉裹得严严实实。任凭外界能量怎么冲撞,这层膜纹丝不动,再慢慢向外扩张,在体内开辟出一片“净土”。海心之力、寂灭寒意渐渐归位,混沌道痕也被安抚,那股归墟混乱能量没了冲突的对象,破坏性竟慢慢减弱了。
洞外的浪涛声没停,却突然插进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呜呜咽咽,从黑魇海域各处传来,彼此呼应,听得人头皮发麻。这声音不像海兽嘶吼,倒像某种召唤,带着亡灵低语和归墟的阴晦气息。
小安猛地睁眼:“是那个骨哨的升级版!他们在召集人手,背后肯定有个和归墟挂钩的势力!”
小夭脸色一白:“他们要干什么?”
“不清楚,但绝不能留在这。”小安挣扎着站起,体内混乱能量虽没根除,但已被暂时封禁,“再等下去,我们就成瓮中之鳖了。”
两人熄灭萤石,再次潜入黑暗。小安用心源之力铺开一层微弱的预警域,凭着海心对水流的感应,避开暗礁和漩涡,专挑偏僻处走。沿途遇到几队巡逻的黑魇海盗,小安出手又快又狠,要么避开,要么瞬间制服,不留活口,小夭则跟在后面清理痕迹,顺手夺了艘小型梭舟,顺着海流往东北方向赶——那是靠近北海的方向,也是他们原本计划返回东海的大致方位。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他们终于到了黑魇海域东北边缘。海水从墨黑变成诡异的暗绿,远处矗立着一片黑沉沉的悬崖,像堵死的天墙。悬崖下,一道巨大的幽暗裂缝撕开海面,狂暴的水流往里涌,发出雷鸣般的轰响——这就是“冥峡之门”,传闻中连接北海深渊的绝地,有进无出。
“不能从这过。”小安感知着裂缝里混乱的能量,“空间太不稳定,还藏着太古凶物的气息。”
就在他们准备调转方向时,小安心源已经猛地一跳!一道中正醇和的灵力波动从悬崖顶端降下,带着宗门炼气士的气息,修为不低!几乎同时,东南方海平线亮起两道光:一道炽烈如日,是西炎的煌炎气息;一道清冷如月,是皓翎的月华之力!
西炎和皓翎的船队,竟然也来了!
小安拉着小夭瞬间潜入水下,躲进一片巨型海藻森林。透过摇曳的藻叶,能看到几道青袍身影脚踏飞剑落在礁石上,为首的鹤发童颜,手持拂尘,气息渊深——是昆仑墟的巡天使者!
“昆仑墟怎么会来?”小夭压低声音,满脸震惊。这些人一向超然物外,极少涉足蛮荒险地。
不等她多想,西炎的黑龙战舰和皓翎的月华楼船已驶近,呈三角之势停在海面。巫阳站在西炎船头,面色冷峻,目光扫过冥峡之门,又落在昆仑墟众人身上;菱花则在皓翎船头浅浅一笑,向昆仑墟为首的老者遥遥颔首,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海面。
“凌虚子道长,别来无恙。”昆仑墟老者率先开口,声音清越,“此地冥峡之门封印异动,还有外道污秽聚集,老朽奉墟主之命前来查看。二位率众至此,所为何事?”
“追缉逃犯,靖我海疆。”巫阳语气冰冷,寸步不让。
菱花柔声道:“皓翎寻访失踪族人,恰遇此地异动。不如三方携手,共探究竟?”
三方言辞交锋,各有心思。小安能感觉到,巫阳和菱花的目光好几次扫过海藻森林——他们大概率已经锁定了大致方位,只是碍于昆仑墟在场,没敢贸然动手。
这时,黑魇海域深处的号角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紧接着,冥峡之门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海面都在震颤!涡流死域方向,一道接天连地的黑烟柱伴着暗红雷光升起,无数海盗船和骑海兽的黑影,正朝着冥峡之门缓缓推进,煞气遮天蔽日。
凌虚子脸色一沉:“封印要破了,那些污秽要动手了!”
海藻森林里,小安和小夭紧紧贴在一起,屏住呼吸。冰冷的海水裹着他们,藻叶的微光映着两张紧绷的脸。
三方势力对峙的气氛已剑拔弩张:昆仑墟要护封印,西炎要彰显主权,皓翎想寻人与合作,而黑魇海域的神秘势力正带着归墟的阴影逼近。最危险的是,他们母子重伤未愈,藏在各方势力的夹缝里,既可能被黑魇势力当作猎物,也可能被西炎、皓翎当作目标,甚至会被昆仑墟视作“外道”牵连。
小安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海面,大脑飞速运转。眼下唯一的生机,就是趁着三方混战未起,找机会从冥峡之门边缘的乱流中突围——可那片区域的凶险,不亚于归墟深处。
就在这时,冥峡之门的裂缝中又传出一声巨响,黑色的浪涛突然暴涨,朝着三方势力的船舰拍去!黑魇海域的黑影们也加快了速度,煞气越来越浓。
巫阳冷哼一声,挥手催动战舰上的符文弩炮;菱花也下令开启防御结界;凌虚子拂尘一挥,几道青色剑光直刺黑浪。
大战,一触即发。
藏身海藻森林的母子俩,成了这场风暴中最脆弱也最关键的变数。他们能否在乱战中脱身?归墟的阴影,又将如何搅动大荒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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