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猜测,终需验证。但敌人已在路上,燕州没有退路,唯有迎战!”杨业霆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全城: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城防器械、人员,按第三号预案就位!‘飞天工坊’暂停新型号试验,全力赶制已定型滑翔机与热气球!”
他的命令清晰而快速:“震山,你负责东、北两面城墙防务,着重布置新赶制出的炸药包、震天雷,尤其是针对密集冲锋的覆盖区域。赵老头,你带赤日遗民精锐,作为最机动力量,随时准备出城逆袭,或填补防线缺口。霍潮,城内秩序、物资调配、伤员转运安置,由你总揽,同时,热气球转移计划,立刻启动!”
“立刻启动?”张霍潮微微一怔,“父亲,热气球刚刚试验成功,数量有限,操作人员也……”
“顾不得那么多了!”杨业霆打断他,眼神锐利,“敌情有变,远超预估。我们必须做最坏打算。能送走一批,是一批!优先重伤员、重要工匠、老弱妇孺!柳丫头,”
他转向柳梦嫣,语气稍缓,却带着重任托付的意味:“你对异族手段了解最多,心思也最细。热气球的转移路线、气象选择、接应安排,以及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空中袭扰,由你协助霍潮,制定详细方略,并全程监督执行!孤语,你尽快恢复,战事一起,需要你观测天象气机,尤其是注意有无异族那种诡异能量的大规模波动。”
“是!”众人齐声领命,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危急关头,任何迟疑都是致命的。
柳梦嫣心中凛然,知道这是真正考验到来的时刻。她压下对那未知怪物的忧虑,以及对大规模转移仓促启动的担心,迅速进入状态:“孙媳明白。我会立刻与张叔核对名单,规划批次。同时,建议立刻加派滑翔机侦察,不求靠近,只在远处高空监视敌军动态,特别是注意有无异族身影混杂其中,以及他们的队形变化、速度是否恒定。这对我们判断其攻击模式和弱点至关重要。”
“准!”杨业霆点头,“此事由你协调安排。”
命令既下,整个燕州城瞬间如同上紧了发条,以更高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刺耳的警钟声响彻全城,不是之前演练时的信号,而是真正的、凄厉的敌袭警报。所有军民,无论在做什么,都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奔向自己的岗位。城墙上,士卒奔跑着将更多的擂石滚木、箭矢火油运上城头,工匠们则在军官的指挥下,紧张地将那些黑黝黝的炸药包、震天雷安置在特定的投射位或埋设点。
城内的气氛肃杀而紧张,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慌乱。连日来的准备、一次次胜利带来的信心、以及那刚刚升空的热气球所代表的希望,让这座孤城在绝境中淬炼出了一种近乎钢铁般的集体意志。
“飞天工坊”区域,灯火通明。匠人们红着眼眶,以最快的速度组装着最后几架滑翔机,并为已经完成的两只热气球做最后的检查与载重测试。首批转移名单上的人被迅速集结,主要是伤势较重难以行动的伤员、几位掌握特殊技艺的老工匠、以及部分军官的家眷孩童。他们被紧急告知情况,在短暂的悲伤与告别后,便默默听从安排,登上吊篮。
柳梦嫣与张霍潮、以及几名负责飞行的老匠人,围着一张临时绘制的简易地图和气象记录,紧张地推演着。最终选定了一条相对远离敌军来向、借助夜间山区特定气流、最终指向东南方预定接应点的航线。时间就定在子夜时分,趁夜色掩护,敌人尚未完全合围之前。
“第一批,只送走最紧要的五十人。两只热气球,每只除操作手外,载二十五人,已是极限,且需抛弃大部分物资。”柳梦嫣声音冷静,指尖在地图上划过,“飞行高度尽量保持在三百丈以上,避开可能的地面远程攻击。沿途有杨震山将军派出的高手,以烟火和特定频率的真气波动为号,分段牵引指引。抵达接应点后,自有樊城方面派来的人接应,陆路前往樊城。”
张霍潮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安排护送牵引的高手,以及接应点的最后确认。”
柳梦嫣又看向负责热气球的匠人头领:“王师傅,燃烧持续时间和稳定性,务必确保。升空后,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若遇不可抗气流或意外,宁可提前降落,也绝不可冒险。”
“柳将军放心!小老儿就是拼了命,也把大家平安送出去!”王师傅咬牙道。
安排妥当,柳梦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的巨石并未落下。她走出忙碌的工坊区域,登上内城的了望塔。夜幕已然降临,燕州城内点点灯火与城墙上的火把勾勒出悲壮的轮廓。远处,无尽的黑暗吞噬着荒野,那里正有疯狂的洪流奔涌而来。
她不禁想起杨逍宇,想起他那些关于“不对称作战”、“保存有生力量”的念叨,想起他弄出的那些看似离奇却总能切中要害的发明。此时此刻,她无比希望他就在身边,用他那总能看到不同角度的脑子,再想出几个对付这些“燃烧怪物”的奇招。
但她也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能依靠的只有燕州城自己,只有身边这些同样在咬牙坚持的同伴。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深秋的寒意。她握紧了腰间的“玄宇”剑柄,冰凉而熟悉的触感传来一丝镇定。剑身微微震颤,传来无声的陪伴与鼓励。
“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一定要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去到樊城,去到有他在的地方。”柳梦嫣在心中默默发誓,目光投向西北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
子夜时分,在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下,两只庞大的热气球缓缓鼓胀,燃烧器喷出稳定的火焰,照亮了吊篮中一张张或苍白、或稚嫩、或坚毅的脸。系留绳松开,热气球稳稳上升,逐渐融入深沉的夜空,向着东南方,向着生的希望,飘然而去。
几乎就在热气球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同时,西北方向的黑暗地平线上,隐约传来了一种低沉而混乱的、仿佛无数野兽嘶吼般的声响,越来越近。
燕州城头,火把的光芒映照着守军将士紧握武器的手,和一双双死死盯向前方的眼睛。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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