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封元年五月初,含元殿前广场,旌旗招展,甲士肃立。
皇后伍元照代天子主持“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御前策问。
凤帷高张,珠帘半卷,伍元照端坐其间,着绛紫蹙金朝服,戴九翚四凤冠,面前长案堆叠策卷,侧旁设一席,太子礼弘静坐观摩。
广场中,经层层筛选的数十位各地举子按序而立,气氛庄严肃穆,唯有春风吹拂旌旗的猎猎之声。
【系统提示:进入高风险场景“制科御前策问”。
特殊人物“疑似青鹘”已混入场景。
环境状态:公开、庄严、监控严密。
潜在威胁:目标可能借策问发难、传递信息、试探反应。
宿主任务:维持大典顺利进行,甄别并应对威胁,观察目标特征,获取信息,避免打草惊蛇。】
策问已进行近两个时辰。
数位举子就“吏治清明”、“漕运利弊”、“边备缓急”等议题各抒己见,伍元照或诘问,或点评,言简意赅,切中要害,展现出对朝政的精熟与洞察,令在场众臣与举子暗自钦服。
太子礼弘凝神静听,目光在母后与策问者之间流转,学习着这份驾驭场面的从容与敏锐。
“下一问,”司礼官唱名,“剑南道梓州举子,陈卿。”
一名身形瘦削、穿着半旧青衫的年轻士子应声出列,趋步上前,躬身行礼:“学生陈卿,拜见皇后殿下,太子殿下。” 声音清越,姿态恭谨。
伍元照目光落在其身上。
此人年约二十五六,面容清癯,眉目间有股读书人的文秀,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风霜之色。
她注意到,此人虽低眉顺目,但身姿挺拔,行走间步伐沉稳,绝非普通文弱书生。
而最让她心中警铃微作的,是此人方才行礼时,左侧发丝拂动,耳后衣领处,那一点被铅粉极力遮盖却仍透出些许暗红的痕迹——朱砂痣。
“平身。”伍元照声音平稳无波,翻开手中关于此人的简要履历:陈卿,字子静,梓州盐亭人,父母早亡,由舅父抚养成人,游学四方,屡试不第,今以“孝廉”被地方荐举。
履历干净得近乎苍白。
“陈卿,”伍元照抬眸,目光似不经意扫过其耳后,“今有吐蕃,败而复来,遣使求和,其心难测。我朝当持何策,以安西陲?汝可尽言。”
陈卿略一沉吟,拱手道:“学生愚见。吐蕃,狼子野心,恃其地利,时叛时服。我朝当前,当持‘刚柔相济,威德并用’之策。”
“哦?细言之。”伍元照执起茶盏,状似悠闲。
“所谓刚,乃固我边防,精练甲兵,屯田实边,使其无隙可乘。
所谓柔,乃开边市,赐金帛,允其朝贡,以缓其势,疲其民。然此皆常策。”
陈卿话锋微转,抬头,目光竟透过珠帘,与伍元照有了短暂接触。
那一瞬间,伍元照捕捉到他眼底并非士子常见的敬畏或激动,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审视与……算计。
“学生以为,制蕃之要,更在‘伐谋’、‘伐交’。”
陈卿声音提高几分,清晰传遍广场,“吐蕃内,赞誉幼弱,权臣相争。
我可遣能言善辩之士,携重利,间其君臣,分其部落,使其内耗。
对外,可结好吐谷浑、回纥、南诏,共制吐蕃,使其四面受敌。
如此,不待大兵压境,其势自衰。”
这番言论,颇具战略眼光,甚至有些狠辣,远超一般书生空谈。
场中不少大臣微微颔首。
太子礼弘也露出思索神色。
伍元照放下茶盏,指尖轻叩案几:“伐谋伐交,古之善策。
然遣使行间,结好诸蕃,需何等样人?
又如何确保其人不为利所诱,反为敌所用?”
她此问,暗藏机锋。陈卿神色不变,答道:“自当选忠诚机敏、通晓蕃情、且……身家性命皆系于朝廷者。
可效汉之张骞、班超,以功名富贵诱之,亦以家眷亲族制之。
更可多遣数路,互为监察,以防不测。”
“以家眷制之……”伍元照缓缓重复,目光如炬,似要穿透眼前之人,“若此人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又当如何?”
陈卿似乎微微一滞,随即坦然道:“殿下明鉴。
无亲无故者,或为死士,或为枭雄。
用之,需慎之又慎。
然非常之时,或需行非常之事。
譬如前朝杨帝时,曾用一无名死士,行间突厥,功成身死,名不列传,其忠亦可悯。”
“前朝杨帝……”伍元照眸色转深。
对方竟主动提及前隋,是无心,还是有意?
她不再纠缠此问,转而道:“汝言结好诸蕃。然吐谷浑新附,回纥强横,南诏路遥,皆非易与之辈。若其索求无度,或与吐蕃暗通款曲,又当如何?”
“故曰‘威德并用’。”陈卿应对从容,“结好非一味怀柔。
当先示以威,再施以德。
如对回纥,可助其平定内部纷争,赐以爵位贸易之利,然需令其知,此利源于我朝,叛则立失。
此乃‘以利为饵,以威为钩’。”
问答往来数个回合,陈卿对答如流,见识不凡,引得众臣频频侧目。
然伍元照心中疑云愈重。
此人言辞虽佳,然其目光过于冷静,对答过于流利,仿佛早有准备。
且其言论中,对“间术”、“制衡”、“死士”等阴诡手段,似乎过于熟稔。
“陈卿见识不凡。”伍元照终是按下疑窦,暂作嘉许状,“本宫闻汝游学四方,想必见闻广博。除吐蕃外,可还留意他处边情?譬如……辽东、云南?”
她突然转换话题,意在试探其反应。
陈卿眸光微动,垂首道:“学生才疏学浅,于辽东、云南之事,所知泛泛。只闻辽东有高丽、契丹、奚族,云南有六诏,情形各异。然学生以为,守边之道,大抵相通,无非‘知己知彼,恩威并施’八字。”
滴水不漏。
伍元照心中冷笑,不再追问,依制令其退下。
陈卿躬身行礼,转身归列。
就在其转身之际,伍元照敏锐地瞥见,其左手似乎极其自然地在腰间所悬一枚不起眼的旧玉佩上拂过,动作快如闪电,若非她全神贯注,几乎难以察觉。
那玉佩……形制古旧,似乎并非寻常饰物。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疑似青鹘\/陈卿”特征高度吻合(身形、朱砂痣、应对、小动作)。
行为模式:冷静、机辩、熟悉权谋、疑似传递信号。
威胁评估:极高。
建议:继续监控,获取玉佩信息,调查其离场后动向。】
策问继续进行,但伍元照心神已有一半系于那“陈卿”身上。
她借更衣之机,密令随侍的高延福:“立刻让狄仁杰查清这个陈卿入京后所有行踪、接触之人、落脚之处。
特别注意他是否接触过杨务道、吐蕃使团相关人士,或去过西市那家书肆。
还有,设法弄清他腰间那枚旧玉佩的来历。”
“是。”高延福领命而去。
第一节:两仪对弈,落子无声
午后,策问毕。
伍元照回到两仪殿,礼治已在此等候,面色沉凝。
显然,他已通过耳目得知策问场上情形。
“元照,如何?”礼治开门见山。
伍元照卸下冠冕,揉了揉眉心,将陈卿的应对、神态、可疑之处,尤其是那枚玉佩及最后的小动作,详细道来。
“陛下,此人十有八九,便是那‘朱砂痣’,即便不是礼敬业本人,也必是‘青鹘’核心党羽。
其今日现身,绝非仅为策问。
或是试探朝廷反应,或是借机传递信息,甚至……”
“甚至想借制科,混入朝堂?”礼治接口,眼中寒光一闪,“好大的胆子!好深的心机!元照,你当时何不借故将其拿下?”
伍元照摇头:“陛下,无实据。
仅凭疑点与一枚痣,难以服众,反会打草惊蛇,令其同党警觉。
况且,他敢来,必留有后手。
臣妾已令狄仁杰全力监控。
放长线,方能钓大鱼。
他今日既露了行迹,再想完全隐匿,便难了。”
礼治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你所虑周全。
只是……端午在即,此人此刻现身,恐与‘饵已备,待龙出’的密信脱不了干系。
‘饵’是何物?
‘龙出’又指何时何地?
莫非这陈卿,便是那‘饵’之一部?”
“极有可能。”伍元照走到长安城舆图前,指尖划过朱雀大街,“重午日,天街必有庆典,陛下与臣妾或需出行。
此乃‘龙出’。
‘饵’……或许便是这陈卿,及其同党,在庆典之时,制造事端,引发混乱,甚至……行刺。”
殿内气温骤降。礼治重重一拳捶在案上:“痴心妄想!朕倒要看看,这群宵小有何本事!”
“陛下息怒。”伍元照握住他因愤怒而微颤的手,“敌暗我明,方有可趁之机。
如今既知其大致目标,便可从容布置。
端午庆典,可如期举行,然护卫需十倍严密。
明处,金吾卫、羽林军森严壁垒;
暗处,百骑司、暗卫混入人群,监控所有可疑。
陈卿及其关联者,皆在掌控。
届时,彼不动,我不动;
彼若动,必以雷霆之势,一击毙命,
并顺藤摸瓜,揪出所有同党!”
礼治反手握住她,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与力量,心绪渐平:“元照,此计甚险。以身为饵……”
“陛下,”伍元照目光坚定,毫无惧色,“欲钓巨鳌,需舍香饵。
为江山永固,为子孙安宁,此险,值得一冒。
何况,有陛下在,有忠勇将士在,臣妾何惧之有?”
帝后双手紧握,彼此眼中皆是无可动摇的决心。
这是一场赌上帝国安危与自身性命的豪赌,但他们别无选择。
第二节:月夜追踪,狐迹迷离
是夜,狄仁杰的密报陆续传来。
关于陈卿:
此人自入京后,赁居于崇仁坊一僻静小院,深居简出,除偶尔去西市购买书纸、去国子监听讲外,极少与人交往。
经查,其曾于三日前,去过一次西市“宝昌斋”书肆,停留约一刻钟,声称购买前朝诗集。
此外,其腰间玉佩,经暗卫远观描摹,形制确为前隋宫中旧物,多为宦官或低级侍卫佩戴,流落民间者极少。
关于杨务道:今日散朝后,杨务道并未接触陈卿,但其回府后,曾焚毁一些纸张,灰烬中似有未燃尽的、绘有奇异符号的纸角。同时,监视吐蕃使团的暗线回报,使团中那名可疑副使,今日下午曾“偶遇”杨务道于鸿胪寺外街角,二人有过短暂交谈,内容不详。
关于“宝昌斋”书肆:店主背景已初步查明,其祖上确为西域胡商,但与摩尼教关联尚未查实。书肆近日进出人员复杂,监控难度极大。
线索愈发纷乱,陈卿、杨务道、吐蕃副使、书肆……似乎有隐隐的连线,却又难以捉摸。
唯一清晰的是,端午的威胁正在迫近。
伍元照连夜召见薛仁贵,密令其以演练端午护卫为名,暗中调整宫禁与皇城布防,尤其加强朱雀大街沿线、各制高点、以及可能藏匿弓弩手之处的控制。
同时,命狄仁杰加派人手,对陈卿、杨务道、吐蕃副使实施交叉监控,记录其每一日每一刻的行踪与接触。
第三节:朝堂波澜,凤仪定海
次日,紫宸殿常朝。
礼治皇帝面色如常,与皇后同御。
议题很快转向吐蕃大论论钦陵明日抵京的最终接待安排,以及部分朝臣对昨日制科皇后亲自主持的微词——有御史委婉上奏,言“女主临轩策问,虽显恩泽,然恐非长久之制”。
礼治尚未开口,伍元照已平静道:“御史所言,乃恪守礼法,本宫知之。
然陛下圣体欠安,正值朝廷用人之际,本宫奉旨行事,惟才是举,何错之有?
若因拘泥虚礼,而令天下贤才失望,令陛下忧劳,岂非本末倒置?
至于‘非长久之制’……”
她目光扫过那御史,语气转淡,“待陛下圣体康泰,四海升平,本宫自当退居后宫,相夫教子。然在此之期,凡于国有利之事,本宫责无旁贷。”
她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御史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礼治适时开口:“皇后所言,亦是朕意。此事无需再议。诸卿当同心协力,办好吐蕃使团接待与端午庆典,彰显我大唐气象。”
一场小小风波,瞬间平息。
众臣见识了皇后应对的从容与皇帝毫无保留的支持,那些暗藏的心思,只得暂且按下。
第四节:饵动丝摇,钩深致远
又过两日,离端午仅剩十日。
狄仁杰急报:陈卿于深夜潜出寓所,换装易容,至西市一间早已废弃的祆祠后院,与一名头戴斗笠、身形矮壮之人密会约半柱香时间,交接一包裹后离去。
暗卫未能追踪斗笠人,但其落脚处,经查竟与河东进奏院(各地藩镇驻京机构)一名小吏有关联!
而河东节度使,恰与已故徐王礼元有过姻亲!
与此同时,监视杨务道的暗卫发现,其府中夜间有微弱灯光透出,似在暗中制作或书写什么。
而吐蕃副使,则频频与一些长安胡商接触,其中两人,经查与“宝昌斋”及西市多家经营西域奇货的店铺有染。
网,似乎越收越紧,但猎物的轮廓,却愈发狰狞。
陈卿、杨务道、吐蕃、河东、徐王余党、西域胡商、摩尼教……
这些碎片,正在一张可怕的阴谋之图上缓缓拼合。
伍元照盯着地图上标注的各个点位,目光最终落在朱雀大街与端午那日计划中的“观稼台”(皇帝与民同观农事之处)。
那里地势相对开阔,便于仪仗,却也易于潜伏与袭击。
“高延福。”
“老奴在。”
“让薛仁贵,重点布防观稼台周边所有建筑、树林、下水暗道。
让狄仁杰,设法查清河东进奏院那名小吏的底细,以及与陈卿会面的斗笠人身份。还有,”
她指尖重重一点吐蕃使团驻地,“严密监控使团所有人与外界的物资传递,尤其是……可能藏匿武器、易燃物的物品!”
“是!”
端午前五日,一个令人极度不安的消息传来:
监视陈卿的暗卫,在其丢弃的垃圾中,发现数张绘制精细的图纸残片,拼合后,竟是观稼台周边的建筑结构与地下沟渠的局部详图!
而图中一处本应封闭的旧泄水口,被用朱砂特意标出!
几乎同时,监视河东进奏院的暗线回报,那名与斗笠人有牵连的小吏,近日曾多次以“采购杂物”为名,从西市一家铁器铺,分批购买了大量精铁箭簇与弩机零件!
陈卿要图纸,河东小吏购箭簇……他们想干什么?
在观稼台,利用旧泄水口潜入?
用弩箭行刺?!
伍元照看着并排呈上的图纸残片与采购清单,寒意瞬间爬满脊背——对方的刺杀计划,竟然已细致至此!
而留给她的时间,只剩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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