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子是被自己熏醒的。
当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凡那张写满了担忧（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嫌弃）的脸，紧接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仿佛陈年茅坑炸裂般的史诗级恶臭，如同有生命的触手，顽强地钻入他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呕——！”玄尘子猛地侧头干呕起来，差点把隔夜的野菜饼渣都吐出来。
“师、师尊！您醒了！”林凡连忙递过一片巨大的树叶（充当临时扇子兼防毒面具），“您…您感觉怎么样？”
玄尘子虚弱地摆摆手，脸色蜡黄，眼神涣散，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又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发酵了八百年的泔水桶里腌渍了三天三夜。他艰难地坐起身，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肚子，心有余悸。
“没…没事…”他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就是…这‘十全大补丹’的药力…果然…醇厚绵长…后劲…有点足…”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死要面子地坚持着那套“神丹”说辞，只是语气虚弱得毫无说服力。
林凡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敢接话。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尊，生怕他再来一轮“废气排放”。
然而，预想中的后续反应并未出现。玄尘子除了虚弱和浑身散发恶臭之外，似乎…并无其他不适？
就在林凡稍微松了口气时，玄尘子自己却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的视力好像…变得异常清晰？远处树叶的纹路，地上爬行的小虫，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看得一清二楚，仿佛整个世界被水洗过一样！
“咦？”玄尘子揉了揉眼睛，有些诧异，“这…这莫非是…明目清心的药效？”
他尝试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发现灵力运转似乎也…顺畅了一丝丝？虽然总量没变，但流转起来更加圆融，以往一些晦涩的关窍仿佛被…润滑过了？
“难道…这过期…呃，这陈年仙丹…真的还有残存药力？歪打正着？”玄尘子心里嘀咕，一丝窃喜悄然升起。果然！道爷我洪福齐天！
然而，这丝窃喜还没持续三秒，更奇怪的后遗症开始逐一显现了！
首先，是他的听觉。
周围原本寻常的风声、虫鸣、水流声…突然被放大了数十倍！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呜——！”风声如同鬼哭狼嚎！
“唧唧！吱吱！”虫鸣尖锐刺耳！
“哗啦啦！”水声澎湃如海啸！
甚至…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林凡肚子里肠胃蠕动的咕噜声…以及…自己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
“啊！吵死了！闭嘴！”玄尘子猛地捂住耳朵，痛苦地蜷缩起来，脸色发白。这突如其来的超级听力，简直是一种酷刑！
林凡被他吓了一跳：“师尊？您怎么了？什么闭嘴？”周围明明很安静啊？
玄尘子根本无暇解释，巨大的噪音几乎要撕裂他的脑仁！
紧接着，是他的嗅觉。
那原本就浓郁的自身恶臭，此刻被放大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这恶臭中蕴含的：八百年陈丹炉灰味、某种真菌孢子代谢物、变质油脂酸败味、以及…自己肠胃道深处发酵产生的、极其细微的硫化氢和甲烷的混合气息…
“呕——！”他又一次干呕起来，这次是纯粹被自己熏的！
这还没完！
他的皮肤开始变得异常敏感！粗糙的道袍摩擦在皮肤上，感觉像是用砂纸在打磨！微风吹过，如同针扎！甚至连阳光照在身上，都感觉像是被小火慢炖！
“哎哟！疼！痒！刺挠！”玄尘子开始坐立不安，浑身扭动，如同身上爬满了蚂蚁，恨不得当场把道袍脱了！
林凡目瞪口呆地看着师尊突然变得像个多动症儿童，又捂耳朵又干呕又扭来扭去，完全搞不清状况。
“师、师尊！您…您别吓我啊！您这是…中了邪了？”林凡带着哭腔问道。
“中个屁邪！”玄尘子一边痛苦地扭动，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这肯定是…药力淬体！脱胎换骨！必经的过程！ 啊！痒死道爷了！”
他试图运转灵力压制这些异常感，却发现那丝顺畅的灵力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完全不受控制！甚至…带动了他袖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破烂一起微微震颤！
“哐当！”一个空瓷瓶从他袖子里掉了出来。
“哗啦！”几张过期的符纸散落一地。
甚至那根“闩门神棍”都从他后背衣领里滑出来半截！
林凡：“…”师尊，您这袖子是百宝袋还是垃圾场啊？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玄尘子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五感放大”和“灵力暴走”逼疯的时候——
最离谱的后遗症，爆发了！
只见玄尘子猛地停止扭动，身体僵硬，双眼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向…林凡的胸口？
林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护住胸口：“师、师尊？您看什么？”
玄尘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神迷茫中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渴望？他猛地伸出手，指向林凡的胸口，用一种仿佛梦游般的、带着诡异回音的腔调，喃喃自语：
“…饿…好饿…”
“…好吃的…大补…”
“…给我…快给我…”
林凡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师、师尊！您清醒一点！我是林凡啊！我不是吃的！”
但玄尘子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林凡怀里那件破道袍下…贴身藏着的、那张得自矿洞的残缺皮纸地图给牢牢吸引了！
在那种诡异的、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超常感知下，玄尘子似乎穿透了道袍的阻隔，清晰地“看”到了那张地图的存在！并且，从地图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但却让他体内暴走的药力和灵力产生强烈共鸣的…古老、晦涩、带着死亡与终结气息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对他此刻混乱的身体和灵魂，散发出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最能“安抚”他现状的“补品”！
“地图！那张图！给我！”玄尘子猛地扑了过来，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虚弱的老人，眼中闪烁着不正常的光芒！
“不要啊师尊！”林凡吓得抱头鼠窜，“那是…那是…”
他根本不敢说出地图的来历！更不敢让师尊知道！
一个逃，一个追！场面瞬间失控！
玄尘子如同饿狼扑食，凭借着被暂时强化的五感和那点暴走的灵力，动作迅猛异常，好几次都差点抓住林凡！
林凡则凭借 younger 的身体和…本能般的倒霉闪避（比如恰好踩到石子滑倒躲过一抓，或者恰好被树枝绊倒避开一扑），险之又险地一次次躲开！
“师尊！您醒醒！那是张破地图！不能吃啊！”林凡一边逃一边哭喊。
“胡说！那是宝贝！大补！快给我！”玄尘子喘着粗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穷追不舍。
就在这荒唐的追逐达到白热化，玄尘子即将把林凡逼到角落的刹那——
也许是追得太急，也许是药力副作用达到了顶峰——
玄尘子猛地一个趔趄，左脚绊倒了右脚，“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摔，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
他体内那横冲直撞的灵力和被强行激发的药效，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骤然溃散！
超级听力、超级嗅觉、皮肤过敏、以及对地图的诡异渴望…所有诡异的后遗症，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短短几息之间，一切恢复…正常？
玄尘子脸朝下趴在泥地里，一动不动。
林凡惊魂未定地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师…师尊？”
玄尘子艰难地抬起头，吐掉嘴里的泥，眼神恢复了清明，但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茫然。
“刚…刚才…”他晃了晃依旧有些晕眩的脑袋，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对着徒弟流口水还要抢什么“地图”…
“师、师尊您没事了吧？”林凡都快哭出来了。
玄尘子感受了一下空空如也的丹田和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再闻闻身上那依旧残留的、但已经可以忍受的恶臭，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明白了。
那该死的“十全大补丹”，根本不是什么神药！它就是过期了！变质了！产生了极其诡异的、短暂而坑爹的副作用！
所谓的“五感增强”、“灵力顺畅”，全是虚假繁荣！是药力中毒的表现！最后还差点让他出大丑！
“赔本！血亏！亏到姥姥家了！”玄尘子捶着地面，发出悲愤的咆哮，“不仅没补到！还倒贴一身骚！差点师徒相残！这破丹！坑死道爷了！”
林凡看着师尊恢复正常，总算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张地图，心里更加确定：这地图，绝对不简单！连过期丹药都能被它引动！
玄尘子发泄了一通，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望着天空，眼神空洞。
“徒儿…”
“嗯？”
“…咱们…还有干粮吗？”玄尘子有气无力地问。折腾了这一通，他饿得前胸贴后背。
林凡默默地掏出那半块被丹液污染、散发着怪味的野菜饼…
玄尘子看着那饼，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认命地接了过来，闭上眼睛，狠狠地咬了下去！
“呕…” 味道依旧感人。
但这一次，他没有吐出来。而是含着泪，艰难地…咽了下去。
穷，比任何过期丹药的副作用都可怕。
林凡看着师尊那副“壮烈”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这仙修的…真是太难了。
而他丹田里那团厄运能量，似乎因为这场闹剧，又默默地…壮大了一丝。仿佛在说：看，还是我靠谱。
(第三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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