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这个童养媳不好惹

木子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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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识于微时莫逆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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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二年,青阳府衙。

“宁小姐,府尊大人并没在府城,仍然在安澜理政。”江睿彦微带笑意看着眼前之人道。

江睿彦知道她就是那个,两次千里觅婿的宁侍郎幼妹,宁思思。哦,不对,如今已经不是侍郎,却是江北新任布政使。

刚才门子来报她找上门来,江睿彦就是一阵皱眉。其实他知道谢承安来府衙报到后,匆匆便跑去安澜却是有三层意思:

一是安澜县如今还没有知县,谢承安确实需要兼理。

二是府衙案牍事务的交接,确实也不是他擅长的,而且需要的时间也不知。

三是得知宁侍郎为布政使,谢承安故意躲开了。

江睿彦却认为,逃避没什么用,反不如面对,想办法彻底解决此事为上。

“嗬,你坐在这替他理事,那么你是谁?”宁思思望着几案后大喇喇坐着的江睿彦,不由得心中有些不爽。

“鄙人江睿彦,乃府尊大人的幕僚。”江睿彦拱拱手,仍然老神在在的答道。

“这么说你不过是个师爷,哼,倒是好大的架子。你可知道我是谁?”宁思思见他那般宠辱不惊的样子,心头火起。

“自然知道,是方才门吏已经来报,大藩岳贵眷来访。”江睿彦不慌不忙的道。

布政使全称为江北承宣布政司大使,有左右两名,总理行省财政、民政。俗称为藩台、藩司。

尊称为方伯或藩岳,一般在这个尊称前再加个大字,以表敬意。江睿彦深谙官场之道,自然不会给宁思思什么空子。

“既然知道,你为何不出衙迎接?我来了,你还这般大模大样坐着。”宁思思柳眉微挑,满脸不悦的质问道。

宁思思打量他几眼,虽觉江睿彦面目俊秀不让谢承安,更有股疏朗冲淡之气,可她心里不高兴自然越看越不顺眼。

“宁小姐,鄙人有失远迎,还乞恕罪。”江睿彦脸色微变,又淡然的致歉道。

“罢了,江师爷是吧,你可知谢知府什么时候回来?”宁思思见他道歉,也不为己甚。这毕竟是谢承安的人,也不好太过刁难。

“府尊没有明示,可能月余,亦可能三五个月。”江睿彦淡淡的道,示意阿吉去给宁思思上茶水来。

“算了,说了等于没说,我自己去找他便是。”宁思思有些不满这个回答,便起身就走。

只不过让她诧异的是,这什么师爷竟然也不出来送送。

且不说当年在京城里的风火,就是她“兄长”如今新任布政使,到了江北哪路官员不巴结?

没想到小小的青阳府衙这么不给面子。那些门子竟然不收赏银,得知她是布政使家眷也不会屁滚尿流的飞奔去报事。

而这个劳什子师父,更是嘴上客气而行动间甚是无礼。不迎接她也就罢了,居然也不来送,这可真是她宁思思第一次遇见。

本来就要走的宁思思,还没到府衙大门,却又折返回了三堂。

“喂!你这师爷如此无礼,架子恁大,为何不送客?”宁思思见江睿彦在埋头翻阅文书,瞪着眼睛质问道。

“若宁小姐怪罪鄙人礼数不全,那我再次赔礼便是,只是鄙人不良于行,确实不便迎送,并非无礼。”江睿彦放下毛笔,费力的转动四轮车从案后出来。

“你——呃,是我错怪你了。我还是自己走吧。”宁思思见他竟然是个瘸子,不由得心中暗悔,连忙应付两句就溜了。

宁思思自从上次得知真实身世,回到京城后,仍然久久无法释怀。

直到后来宁侍郎被贬留都,府上简直门可罗雀。以前京城中来往亲密之家,甚至连封书信都懒得写。

宁思思经历了两场打击,心性也终究有些许变化。

她本就不是蠢人,如何不知道是因为宁家地位改变,对那起子人再没巴结的价值。

想不到没蛰伏多久,宁侍郎竟然被新皇启用,调任为江北布政使。宁思思自然也跟着他上任。

待得知谢承安这么年轻,竟然已经升为知府,不光宁思思,就是宁侍郎也有些惊讶。

两次被拒绝,宁思思本来被激得好胜心大起,奈何得知兄长竟是亲爹,一时有些迷茫,甚至怀疑起了人生。

再经过兄长被贬,体验了一番世态炎凉,宁思思对谢承安的心思虽然还有,但却并不像以前那般强烈。

只不过,既然得知了谢承安做了知府,宁思思自然要去见见面。反正已经被拒绝两次了,也不怕再多一次。

宁藩台无奈,知道这个女儿对谢承安还没死心,但也由着她去行事。虽然主要是宠溺这个女儿,但他自然也有些别的心思。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眼看着新皇看重谢承安,他又在朝中有于尚书为靠山。两家若真结了亲,对他宁复仁以后的仕途也有益。

这可不像以前。当年他还是京城的吏部侍郎,那谢承安自然是高攀宁思思了。如今虽然他还是其上司,可潜力大不相同。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明白当年建言迁都,棋差一着。因此在新皇心中,以及朝臣之中都失了大分。

怕是这任布政使,十有八九已经是他仕途终点了。可那谢承安不同。才二十出头竟然就得正四品高位,这可是大郡侯,一方诸侯!

更重要的是,如今朝廷政局动荡,边境不宁,谢承安还曾转武职且立有战功。这可就比他这个纯粹的文官,有更多机会往上爬。

总之一句话,谢承安此人,前途无量!

以前他还想弄死谢承安,以绝宁思思之念。如今,他恨不得宁思思赖在府衙,若真拿下了这个金龟婿,宁藩台只有高兴之理,绝无不悦之由。

因此,他知道宁思思跑去找谢承安,不光不责备,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

哪知道这个女儿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还满脸歉疚和羞愧。尤其见到他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实际上的亲爹竟然还脸上一红便跑了。

宁藩台手捋胡须微微一笑,看来是有门啊。为了方便宁思思行事,他甚至吩咐下去,以后小姐出门无须来报,也不用太多下人跟着。

宁思思回到府中,越想越觉不安。好端端的青年,怎偏偏不良于行?

关键她还在他面前再三踩人家痛脚趾。然而,就是她这般接连冒犯,可那江睿彦仍是和煦如初,彬彬有礼。

回忆相见时的种种,宁思思越想越是暗恨自己莽撞。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相比那冷如冰山的谢承安,反倒是这江睿彦才更让人容易产生好感。

宁思思心中转过万般念头,由开始的不安到歉疚,再想到江睿彦的言行举止,开始心有千千结。

琢磨了半日加一个夜上,宁思思终于熬不过心里的念头,决定去府衙向江睿彦正式道歉,以挽回她昨日的孟浪。

宁思思本就是行动派,当初能千里迢迢两次找谢承安,如今同在一城,自然是说干便干。

翌日下晌,宁思思又偷偷溜出府,前去找江睿彦。

哪知门子却告诉他,江师爷今日休沐,独自去了江边。宁思思略加犹豫出带着贴身侍女青杏出了城。

江睿彦确实在江边。

不良于行,本来就是他的心结。虽然打小便坐四轮车,他已经习惯,甚至对这事也渐渐淡然。

可是心结便是心魔,哪是说得那般容易?

昨日被那宁思思三番五次的提起,虽然他故作淡然,实际心中郁郁,今日便趁着休沐来江边散心。

如今这四轮车,和以前他坐的那个可是大有不同。这是经过了苏木兰的建议改装过后的加强版四轮车。

以前还需要人推着才能行动,现在却是可以自己轻松的转动而行,若是平坦道路,甚至比正常人走的还快。

江睿彦今日出来散心,却是想钓鱼锤炼心志,便让阿吉自去附近船家休息。钓鱼本就是打发时间,总不好让阿吉一直傻陪着。

这些年有谢承安相陪,他开朗了许多。

然而这小子如今和“苏兄”再无任何阻碍,整日的腻歪在一起,江睿彦也不愿意多打扰他们。

只是,母亲不在身边,“阿弟”谢承安也不在身边,江睿彦多少心中是有些孤寂之感。

忽然,手中钓杆猛震,江睿彦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

有大鱼上钩!

然而他却不喜反惊。

只因从钓杆的波动,他便感觉到这尾大鱼不是他能拉上来的。毕竟他坐四轮车上,不方便卸力溜鱼。

更要命的是,不等江睿彦反应过来,鱼线便被崩直,他想放手又不甘心。正犹豫间,四轮车一动,那鱼竟拉着他向江里滑动!

江睿彦无奈,正准备放弃鱼竿,忽然旁边伸来一双玉手扯住鱼竿便拉。他转头看去,正是宁思思。

只见她紧抿着樱唇,身子躬成大虾状,怕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快放手,你不懂溜鱼,莫使蛮力。”江睿彦见她硬来,赶紧喝道,却也下意识的握紧鱼竿。

江边本就有些湿滑,只听得“噗通!噗通!”两声响,两人放手迟了,竟被那条大鱼拖到江里!

好在宁思思会游泳,呛了两口水后,将江睿彦救到了岸边。这时,阿吉也闻声跑了来,赶紧将两人拉上岸。

宁思思自小便颇顽皮,游泳这种事虽不合大家闺秀之仪,但她想玩,也没人敢拦着她。宁侍郎多次相劝无果,也只好请会水的渔娘子教她。

没想到,因此却救了二人性命。这外江水虽然不急,可堤岸有些高,若不会水,怕是两人等不及旁人来救。

阿吉就在不远外歇息,刚才实在无聊睡了一会儿,猛然听到异响便醒了来。远远看到自家少爷遇险,不由得大惊。

少爷自小不良于行,哪里会水?阿吉急得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赶紧冲到出事点。幸好有个会水的小娘子托着少爷给救了上来。

阿吉正要感谢,才发现竟是那布政使的妹妹!

阿吉千恩万谢,也没深想她如何会在这里。

江睿彦虽喝了几口江水,好在时间极短,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两人全身湿透,这边样子也不好直接回城。

无奈之下,便找附近船家求助。两人分别在船上换了衣裳。船家自有家眷,只是那料子却是粗布,甚至还有好几处补丁,好在倒是整洁。

宁思思虽然略有些嫌弃,但总不能穿着湿了的衣裙回去,也只好换上。

两人都换上了船家的粗布衣,再见面时都有些尴尬。

这可好,一个是知府师爷,一个是藩司家眷,竟然穿得像渔翁渔婆。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随后却不由得一起大笑起来。

借的衣服要还,阿吉便又去拾了些柴火,在周边点起火堆替两人烘烤原来的衣物。

江睿彦问起了宁思思为何来此,两人便谈谈说说起来。

穿上渔家衣裙的宁大小姐,如今在江睿彦眼里,忽然变得不再高不可攀。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果然不假。

本来衣着华丽的宁大小姐,气质高贵清冷,甚至有些迫人。如今换了衣襟,气质一变,却好似清丽爽脆的渔家女。

江睿彦没想到,宁思思一介大家闺秀,竟然还会水。

宁思思换了身衣衫开始还有些不适,可渐渐却觉得这有些短的衣裙也有大好处。

那就是行动方便,似乎忽然间她脱去了极大束缚,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两人从水性谈到鱼鲙,又从江北讲到京城。渐渐的两人忘记了身份,又讲起各自小时候的趣事。

和江睿彦一样,宁思思小时候其实是孤独的。

虽然有宁侍郎待她极好,但因府中家眷少,宁思思又受独宠,家里没人敢跟她一起玩。再加上她有些顽皮,谁见了她都吓得能躲便躲。

虽然威风,可也孤独啊。

因是女孩子,宁侍郎虽宠着她,但也不可能允许她总往府外跑。一个月放她出去一两次,已经算是她会闹了。

直到那年,她又闹到了出府游玩的机会。

本来宁思思不过在街上闲逛,偶然间进了个首饰铺子。

宁思思自然不缺首饰,只不过就图个新鲜,看看有没有她没见过的新玩意儿。还别说,真有!

那是件精美的镂空白兰造型的玉钗,只一眼她便相中了。只不过,那玉钗已经被一个年轻举子买下了。

宁思思那是什么人,自然是让丫头上去找那举子,加银子买。没成想,本来三百两银子的东西,青杏加到了一千两,那举子也不肯转让!

宁思思可气坏了,越是得不到手,越想要。她便亲自去和那举子商议。

结果宁思思自己去也没好使,人家就是不卖!

但让青杏诧异的是,她本以为自家小姐会发脾气叫人来抢呢,结果宁思思竟然一反常态,竟然不强买了,反是和那举子多谈了几句,问了姓名。

那人正是进京赶考的谢承安!

玉钗正是谢承安给苏木兰选的,他一眼便相中,认为非常适合苏木兰的气质,且苏木兰的名称中也有兰,正与那白兰玉钗相合。

谢承安哪里肯让?他也不缺那一二千银子使。只不过得知对方是吏部侍郎的家眷,他也不好得罪,少不得敷衍了几句。

宁思思见多了京中官宦子弟,但谢承安这样不卑不亢,气度儒雅,眉宇间却有英气的读书人,却是她从未见过。

京中子弟,要么文弱不堪,要么粗俗讨嫌。至于那些纨绔就更不被她放在眼里,也就宗室当中有那么一二文武双全之人,她才瞧得上。

只不过宗室之人比她更没有自由,也不是她想见便能见。

谢承安不是宗室,可气度从容大气,又确实是文武双全之人,所流露出来的气质自然为宁思思所喜。

宁思思年纪也不算小了,偶然碰到合心意的男子,免不了就动了心思。虽然她见谢承安买了玉钗,说明多半人家有了心上人。

但宁思思自忖,谢承安不过是外地举子,家中实力有限。他买玉钗赠与的女子,哪里比得上她的家世?

何况宁思思早有美貌之名流传于京城权贵圈子,上门提亲的达官贵人多的很。在她想来,谢承安相比之下,自然会更心悦于她。

宁思思知道谢承安没住在江南会馆,而是住在了一间颇有名声的清晖客栈。

这里有名气,不是因为开了五十年。却是因为曾经有数百名入住的举子中了进士。甚至有一年一甲三人全都入住在此。

宁思思得空便往清晖客栈跑。

谢承安哪里不明白宁思思这是对他有些意思。但毕竟这是吏部宁侍郎的家眷,他也不好得罪,便以备考为由委婉拒绝。

谢承安以为他已经拒绝,这事便了。没成想,宁思思性子却执拗,仍是时不时的去找他。

宁思思的变化哪里瞒得了宁侍郎。

甚至他也亲自前去见过谢承安,倒是也对他有一两分好感。

虽然宁侍郎只是以探视外地举子为名去的,谢承安哪不知道这是榜下捉婿的意思?

因此,到了会试殿试结束,谢承安得了进士,还不待吏部授官,谢承安便跑回了庆汉府。

但他也没想到宁思思竟然怂恿宁侍郎追去了庆汉府!

这次谢承安正面拒绝了宁思思。宁侍郎恼羞成怒之下,便将他授为安澜知县,那可是吏部尚书郭绚的老巢。

只是宁侍郎没想到谢承安竟然没被整倒不说,还胆大包天的抓了郭绚的人,更是拿到了他卖家的实证。

宁侍郎在这时,可真有点欣赏谢承安了。

正巧宁思思不甘心,仍是一心要嫁谢承安。宁侍郎这才二去庆汉府。

结果再被拒绝。

宁思思越想越极端,宁侍郎见劝不住,便趁机讲了她的真实身世。

他虽是盛怒之下脱口而出,但其实早就想告诉她实情。毕竟她也大了,总不能瞒一辈子。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宁侍郎也实在没脸皮说。

拖到那个时候说了,却也正好以此来转移宁思思“失恋”之痛。这也算得上以毒攻毒,不是办法的办法。

果然,宁思思猛然间得知真相,确实冲淡了对谢承安的执念。

其实两人不过就见了几次面而已,都没说过太多话,哪里就爱得要死要活?本不过就是宁思思执拗性子作怪罢了。

到了留都后,宁思思其实对谢承安之事,心中仍然不甘,但原本也有些放下了。却不料宁侍郎调任江北布政使,又勾起了宁思思的心事。

其实她也没想明白,和谢承安的事是就此丢开手,还是继续纠缠。只不过得知谢承安新任了知府,她便想去再见见。

只是,谢承安没见到,她却见到了江睿彦。更是因为误会他无礼,产生了些龃龉。

宁思思心中有了歉疚,便想找江睿彦正式道歉。

结果来了江边,刚看到江睿彦,她正琢磨怎么上去搭话。忽然见他被大鱼拖动,不及细想便跑过去相助,结果双双落入水中。

江睿彦跟她闲谈,其实是想看看能不能拖住她。因为谢、苏两人即将大婚。要是这宁思思知道了,万一她前去破坏,岂不是不美?

等那两人大婚过后,名份已定。她宁思思再怎么任性,也不能再去逼迫谢承安了。

因此,江睿彦存了这个心思,在言谈间便细细体察宁思思之意,两人自然相谈甚欢。

宁思思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书上说的知音,竟真的存在!

这江师爷,不光人长得俊秀飘逸,言谈更是颇为出尘脱俗。真是说话又好听,句句是大才!关键总能说到她心坎上。

唯一可惜的是,他不良于行。只不过,人哪有十全十美?与江师爷这般大才,如此知心相比,那都不是事!

两人衣裙烤干,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宁思思虽是有些意犹未尽,但出来这么久了也得赶紧回去了。

宁藩台虽然允许她出来,但时间太久了可不行。

两人便重新换了衣裙,又一道回了城里。

让江睿彦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自那之后,宁思思三天两头的便往府衙跑。在这期间,谢、苏已经完婚的事,宁思思知道了。

然而,她沉默了几日后,仍是去府衙。话题中再也不提谢承安。江睿彦也不是傻子,经过这段时日相处,哪不知道宁思思这是对他有了想法。

江睿彦对她,倒也不是无动于衷。宁大小姐盘靓条顺,明艳照人。而且她言谈举止果断大胆,不拘于礼法,某些方面与那“苏兄”其实也是同类人。

加之此女琴棋书画俱都精通,更是博览群书,上知星象之学,下通三教九流之杂学。本就是他心目中的良配。若是对比那卢兰,可就强过太多。

关键那卢兰一片假意,擅于伪装。宁大小姐虽也有心机,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屑于耍心机,更为真实。优点缺点都是容易看得见。

只不过江睿彦深知自家的事。他不是正途出身,更是不良于行,哪里配得上宁思思?亲爹谢老爷又是那般,且已经与江氏和离。

外貌、家世、出身没有一样能与宁家堪相匹配。两人若真是结合,他又能带给宁大小姐什么?

不管外在表现如何,是淡然、是超脱、是坚强、是随性,但不良于行却是事实,是江睿彦永远无法摆脱的心结。

人性如此,越是缺了什么便越在乎什么。面上故作云淡风轻,可瞒得过别人瞒不得自己的心。

江睿彦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宁思思这份心意,将府衙案牍交接事宜处置完毕,他就偷偷溜回了安澜县,没有知会宁思思。

后来宁思思再去府衙,却见到了谢承安,反是江睿彦不见了。询问之下才知,因为谢承安兼理安澜知县,他和江睿彦总是分开负责政事。

虽然事实却是如此,但江睿彦不辞而别,宁思思自然明白他在委婉拒绝自己。但江睿彦与谢承安却是不同,她知道他心里有自己。

而不像谢承安,自始至终,眼里心里从来没有她宁思思的位置。

也正是在府衙,她第一次见到了当年的情敌。这女人相貌、家世都不如自己,可奇怪的是她那双眼睛深邃似海,透彻如神。

宁思思自诩也不是俗人,可她在那叫苏木兰的女子面前,似乎有种被看透的惊悚感。更让她震惊的是,她偶尔扫射过来的目光,竟比皇后的凤威更足!

这是什么样的女人?

仿佛天生自带,超脱于世的慈悲与智慧。然而几丝冷芒混杂其中,竟又让她平添几分杀伐决断、威如神只。

宁思思本有些话想与谢承安、苏木兰说个明白,但见到苏木兰之后,她竟心生怯意,没敢多逗留便告辞走了。

宁思思却是不知道,那些日子苏木兰正在回忆某些东方玄幻巨着,准备写出来留给世人。

因她正写得投入,忽然间得知宁思思到访便出来一见。可心有所思,倾情投入写作,目光所及之处,不经意间有些思维外溢,倒惊吓住了宁思思。

这也是因为宁思思敏感,若是普通常人,哪里能从眼神中感受出什么情绪来?

宁思思潜意识中有些怕了苏木兰,回去便闹着宁藩台要去安澜县。

宁藩台也是新上任,司衙里的事务繁多,他本也被公务搅得心烦,便顺势借故巡视州县从了宁思思之意。

宁藩台还以为宁思思要去找谢承安呢。布政使严格来说是朝廷派往地方的官员,各地知府才是真正的一方诸侯。因此,宁藩台对府衙也不是事事都知道。

先从最远的州县巡视,两人便去了安澜县。结果这时候宁藩台才发现,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竟然移情别恋了!

原来她找的不是谢承安,竟然是谢承安的师爷。这是明知道与谢承安没了希望,要嫁他手下的师爷?

关键还是个瘸子!

宁藩台差点崩溃了。难道自己当年坏了纲常生养的女儿,果然是要遭天谴、遇神罚的吗?

若不然,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何这宁思思总要折磨他?

谢承安就罢了,起码是个年轻俊彦,才二十多岁便立过战功,又做到知府高位。这江睿彦是什么?也就是名字中有个彦。

只不过没等宁藩台发作,他便从宁思思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比当年千里追寻谢承安还要执着的模样!

完了!自家这颗白菜注定要被猪拱了,还是瘸腿猪!

宁藩台只感浑身无力,思维陷入了因果报应之中,难以自拔,再也不想管宁思思的事了。

宁思思见他脸色古怪,但并没有表示反对,便开开心心的决定在安澜买个宅院。宁藩台安排了几个随从护卫她,便逃也似的去其他州县巡视了。

再不走,能被她气死!爱咋咋滴吧,能喘气就行!

宁思思感动不已,这个爹对自己是真的好!望着宁藩台怎么看怎么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她暗暗发誓,以后得做个孝顺乖女儿。

宁思思可不是心思单纯之人,有了目标有了决心,可就不再像当年追求谢承安般直接上门死缠烂打了。

她先是派人将江睿彦的家世打听得清清楚楚。谢老爷和江氏闹和离的事,在府城官场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鲜事,并不难知道内情。

当年谢府的一些下人,便去了其他府城官员家为仆,自然有不少事情被当茶余饭后谈资泄露出去。

宁思思这才知道江睿彦才是谢府嫡子,谢承安竟是江氏的假子。宁思思得知江氏在安澜落户,又有香绣楼的生意,便先去接触这个未来婆婆。

有心算无心之下,江氏对宁思思颇有好感。江氏当初也见过她,一直以为她心悦谢承安。

如今谢、苏喜结连理,江氏对宁思思不免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爱而不得,可不是人生遗憾吗?就算结了婚又如何,她和谢老爷便是教训。

江睿彦日常住在县衙知县宅,平时都是休沐时才去看江氏。等他再次进了江宅了,才发现老巢已经被宁思思攻陷!

江睿彦还有什么可说,人家宁大小姐都做到如此地步,他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他主动表明了心意,在得到宁思思的许可后,两人一起向江氏禀明。

江氏被这二人惊得呆了,但心中倒也并不反对。虽然她有些担心宁思思生于高官之家,难免有些骄娇之气,然而,只要两人相互心悦她又怎能阻止?

在江氏的默许下,江睿彦和宁思思可就再无顾忌,来往的更加频繁。后来苏木兰有了身子,江氏去府城照顾,更是给这两人留足了相处空间。

等到苏木兰生下谢铎,江氏回来后便派人去宁府提亲。宁藩台得知江睿彦和谢承安两人,都是江氏生养,虽然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也便允了。

宁藩台可是知道,就算他不允又能如何。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从小宠到大。要是他敢不答应,宁思思就能抱个外孙回来给他看。

好在江睿彦虽然不良于行,但相貌不凡,更是精通幕学,也非一无是处。何况他和谢承安又是亲如兄弟,两家结亲对宁藩台也无坏处。

江睿彦与宁思思大婚后便定居安澜县。因着地方官缺较多,安澜便一直由谢承安兼理,江睿彦实际长期以师爷之名,替他代理知县事务。

直到五年后,朝廷变局生,太上皇复辟。

江睿彦这些年也对官场之事,渐感厌烦,正好朝廷派来了新的知县。谢承安历练多年也不再需要他这个师爷,江睿彦便辞了事归家。

这期间宁思思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一家五口可算得上和美。江氏对这个儿媳也是越看越满意,关键是能生儿子啊!

老大江子城、老二江子楼、老三江子房。小哥仨一个赛着一个的聪明、俊秀,江氏整日笑得合不拢嘴。

再加上有苏喜儿这个干女儿也在身边,江氏只感这才叫真正的生活。相比之下,偶尔听到谢荣轩等人的消息,她更是心生感慨。

谢荣轩妻离子散又被罢职,本想回老家合东县做个乡绅算了。哪知道自家又起龃龉。

先是谢家兄弟见他失势,从前的敬意早没了。这倒罢了,关键如今没了江氏的银子支撑,谢家的日子那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这要怪谁?自然要怪谢荣轩!

谢家几房兄弟先是闲言冷语不断,后来竟然要闹分家。

谢老头和白氏也觉得如今这个大儿子,实在没什么用还身体不便,也生了厌恶之心。

后来确实分家了,但只是将谢荣轩分了出来。二房、三房仍和谢老头住在一起。

谢荣轩当初府里最后的那点银子,也被茹姨娘卷走了,仆人也都散了,只有两个忠仆还跟着他。

可回到老家,爹娘兄弟都不待见,分家也只分了三十亩薄田,这日子要怎么过?

若谢荣轩一直是农户还罢了,三十亩田也不算少。可他哪里懂种田,就是两个仆人也二三十年没种过了,年纪也过了五十,哪如壮年能下得地。

只是日子再难也要过下去。两个忠仆一边照顾谢荣轩起居,一边伺候田地,倒也饿不死。

谢老头和二房、三房也不好过。当年江氏在时,府上吃穿用度那是什么成色?江氏和离之后,自然不会再供养谢家人。

她只留下了合东县两处庄园,三间铺子。可谢家人并不懂打理,先是将铺子转卖得了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也不过支持了大半年花用便没了。谢家又将庄园里的田地渐渐卖出,不过三年时间,谢家竟然只剩下了二十余亩地,连家中仆人也都遣散了。

于是,谢老头又将主意打到谢荣轩当初分到的三十亩地上。谢荣轩自然不愿,他和两个仆人就靠这点地活着,老爹和两个兄弟要卖他的地,怎么行?

结果,谢老头又将谢荣轩以不孝的罪名告到县衙。偏偏这知县当年因谢家侵田之事,受过谢荣轩的斥责,这机会一来,那还不下手出气?

本朝律法,父母在不有私财。虽说是分家了,但那些田地实际还是谢老头、白氏的财产。这与后世律法可是大大不同。

在以孝治天下的古代,对另立门户的子孙,实际是不允许的。只不过到了本朝分家之事普遍,民不举官即不究罢了。

谢老头既然告了谢荣轩,那知县又与他有怨,自然是按律行事。先是杖刑一百,后是将三十亩田仍判归谢老头。

谢荣轩本就有风疾后遗之症,赖以为生的田地没了,本人又被打了一百大板。又羞又恼又寒心,自县衙回去没几日便一命呜呼。

然而谢老头和两个儿子也没高兴几天,谢荣轩那两名忠仆在料理了他的后事之后,竟趁夜潜入谢宅杀了谢老头、白氏、谢二、谢三满门!

只有谢老三的儿子谢明海因事去了县城,才躲过一劫。

谢明海经此一事也有些精神失常,料理过谢家丧事,他便不知所踪。

如此灭门大案,轰动全县。不过半年也传到江氏的耳朵里,除了感慨,她也没多余的想法。

人的命运,都是自己作出的选择。怪得谁呢?

除了谢荣轩,当初卷了银子与人私奔的茹姨娘,也没得了好。她那位沾些远亲的表兄姓钟名白茫,实际当年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此人不学无术,除了口才便给,哪里都不如谢荣轩。因此,茹姨娘当初选择了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做妾。

只不过,随着谢荣轩做官日久,应酬得多了,身子骨渐渐不如从前。这茹姨娘不免有些不足。

钟白茫后来行商亏了银子,求告到茹姨娘门上,多年不见勾起了往昔情分,她便帮了三百两银子。

不久后谢荣轩与江氏和离,茹姨娘便拉扯他入了谢府做管家。

直到后来谢荣轩被夺职,府上银子不足,官场又失意,他便越发的力不从心。反倒钟管家在谢府如鱼得水,渐渐和茹姨娘厮混到一起。

谢荣轩去了趟安澜县,败兴而归发现了两人的丑事,当场气得吐血。这茹姨娘见事不妙,又被钟白茫言语所惑,两人便卷了银子逃跑。

谢荣轩得知府中仅有的一点银子也没了,终被气成了风疾,也无力追究两人。再说这是家中丑事,谢荣轩也不愿报官,他们因此顺利逃了。

两人倒是没逃太远,不过在不远的高阳山躲了两三个月。两人过惯了府城日子,哪里受得了山中的清苦,后来便返回了府城。

这两人本还有些战战兢兢,但回到府城才知谢荣轩已经回了合东县老家,也没有报官捉拿两人,他们这才算放下心来。

之所以他们还回府城,却是因为当初逃得匆忙,茹姨娘跟钟白茫逃到山中,才想起了谢明志这个儿子。

只不过谢明志此时已经不知所终,两人租个宅院先安顿下来,然后慢慢查访。只是找了一年多,也没有谢明志半点消息,茹姨娘也只得罢了。

儿子丢便丢了,跟表兄再生个就是。

只不过两人没什么营生,一年下来虽然靠当初卷走的三千两银子,还支撑得住,但坐吃山空终不是个事。

茹姨娘便让钟白茫去找事做。可巧城中有富贵人家正招账房杂役,他便去试试。毕竟从过商,又在谢府做过一任管事,钟白茫最终被挑中了。

到了东家上工钟白茫才知,这是王通判四子王凌的宅院。

因王凌嫌弃府衙内的宅院太小,在得了王通判首肯后便搬了出来,买了处三进的院子。

王凌这个小家,人可不少,他有正妻刘氏以及九房妾室。家中的丫鬟、仆妇、婆子更是有二十二人,其他男仆小厮十六人。

王凌新搬宅院,没了王通判拘束,自然是欢喜不已,只是过了没几日他才发现宅里缺少个账房先生。

如今的账房却是他的第九房小妾的哥哥冯敞。只不过他又兼着管家之责,到底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这才想招个打下手的账房杂役。

若是干得不错,再聘为账房先生不晚。

富贵人家就是奢侈。这王凌不过是王通判的儿子,却娶得起九房妻妾,实在是让人眼羡的齐人之福了。

不过美中不足,那正妻刘氏却在回娘家时出事了。据说那刘氏本是青松县财主家的女儿,虽然出身不高却有些银钱。

然而,就在刘氏回去之后不久,青松县居然闹了民变,刘氏娘家因囤积粮食不售竟被灾民哄抢,闹了个家破人亡。

那刘氏和其母柳氏,竟分别被两伙乱民劫持。最终越闹越大,听说知县和家小都死于民变。

那些乱民开始还好,抢足了钱粮消停了十几日。只是待这些粮食消耗殆尽,这些人分成了十余伙,慢慢的却又火并了起来。

有些青壮之人趁乱逃出城去,然而老弱妇孺终究难逃。两万余人拼到最后只剩下不到万人,结果又起了瘟疫。

好在不久后,安澜县传出了治疫良方,府衙才敢派人下去收拾乱局。最终那万余人活下来的不足两成,其中王凌妻子刘氏以及其母,已经死于瘟疫。

青松县虽然不大,原本却也有三万多人,没想到经过旱灾、蝗灾、兵灾、瘟灾轮流磋磨,竟只剩下了两千多人。听说还有三千多人已经逃到安澜落户。

兴亡之下,百姓皆苦。

王家没了正妻,自然要续弦或者从九房妾室中抬一房。只不过没了刘家的银钱支撑,王凌也不敢乱花银子另娶。他是想从小妾中扶正一人。

只是扶谁为正室,这却是个问题了。九房呢。

按理应该扶二房为正,但是奈何王凌的九房小妾有七房都是娼伶出身。要不然也轮不到那刘财主的闺女上门做正妻。

倒是八房小妾是个从事药材生意的商女,虽然出身不高好歹是良家女子,且其兄也投了王家为随从,如今又为宅中管事。

若论出身,还是九房姨娘出身最好,却是个秀才家的女孩,据说和前任知州谢老爷有亲。倒是她被抬举的机会更大些。

钟白茫听得心中一动。他可听茹姨娘说过,虽然谢家倒了,但她娘家也有亲戚在府城,莫非就是主家的九姨娘?

钟白茫回去一问,果然便是茹姨娘的外甥女卢兰。

既然是亲戚,那别说杂役了,请他当账房先生都可以吧?钟白茫高兴极了。

倒是茹姨娘却有些期期艾艾,最后见钟白茫太过心切,怕搞出事来才道出了实情。

原来茹姨娘回了府城一年多,并没有去找卢兰,除了要找儿子谢明志,主要的原因却是她不敢去找。

这里面却有三层原因。首先,卢兰当初是被王凌抢亲的。当时茹姨娘也在场,却是为了自保没敢出声。

等她跑回府中找到谢知州说这事,卢兰已经被生米煮成熟饭!

谢老爷因此事找上了王通判,最终王家却拿当年王凌被谢承安,打断脚踝之事相抵。

再说了,卢兰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也没别的奈何,只能捏着鼻子嫁给王凌作妾室了。

王通判那也是正六品官,又和谢知州不相统属,拿他没有办法。茹姨娘无奈之下,便想多要点彩礼。

最终王家给了千两聘银,谢老爷和茹姨娘也只能罢了。

纳妾而已,人家能出千两银子,也确实够意思了。好在卢兰爹娘并不在意,得知是嫁入了通判府,倒还生了欢喜。

何况还有二百两银子的彩礼。

没错,王家出的千两彩礼,被茹姨娘扣了八百两。这也是茹姨娘没脸去找卢兰的原因之一。

另外为了这八百两银子落袋为安,茹姨娘还将卢兰的贴身丫头小红发卖了。只因当初卢兰被抢,以及王家千两银子彩礼之事,这丫头都看在眼里。

茹姨娘先是见危不救,后是密下了彩礼,又卖了人家的丫头。有这三桩事,她哪里有脸去投奔卢兰?

何况毕竟是给人做妾,比丫鬟也没强太多去。再说开始之时,她手里有三千两银子,也不到投身那一步。

直到过了一年多,钟白茫两次行商亏了银子,加上两人大手大脚花用。三千两银子折腾得只余百两了,他们才有些急了起来。

钟白茫得知内情后却道无妨,反正自从被那王凌抢去,卢兰再没出过王宅,这些事情她本人未必知道。

在他的分析之下,茹姨娘才反过味来。

也是啊。

因为卢秀才离得远,又不太在意这个女儿,又是给人做妾,因此当初卢家并没来人。

那千两银子的聘礼也是茹姨娘这个姨母收的,她说是二百两银子,她妹妹和妹夫也并没怀疑,毕竟这也是笔大银子了。

想明白这事,过了两日,茹姨娘便也去了王凌宅上,去见卢兰。姨甥两许久未见,少不得抱头痛哭一场。

说起家常,果然自被抢到王家,卢兰一直没出去过。当初王凌因强抢卢兰之事,被王通判行了家法,赶出了府衙的宅院。

原来,并不是王凌嫌弃王家宅院小,才自己出来买宅子。而是他爹实在见他烂泥扶不上墙,放他出来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这东西,娶了妻子不说,还收了九房小妾。这也无所谓了,毕竟王通判自己小老婆也十来房。可关键这王凌折腾了多年,蛋都没折腾出一枚来。

一个老婆生不出来,十个都生不出孩子来?

都不用问,肯定是王凌废了。因此,王通判对他是完全放弃了。以前王凌胡闹,不过是抢几个娼伶,那也就算了。

后来干脆抢起了良家女,甚至又抢了谢知州的亲戚,王通判实在是忍无可忍。虽然以旧事逼退了谢知州,但他越想越气,到底打了王凌一顿好的,又赶出家门。

不过因着王凌正妻刘氏娘家有点银子,所以王凌也没受苦,花了二千两银子买了个宅子带着家小住了进去,倒也自在。

卢兰孤身入王宅,这两年免不了受了些苦楚。这下算是见到亲人了。她也从茹姨娘口中得知谢家之变,便求王凌收留钟白茫和茹姨娘两人。

王凌在这些妻妾中,却是最为宠爱卢兰。只因她不光貌美,还娇怯惹人怜爱,为人更是有些八面玲珑,深得家中上下之心。

虽然宅中银钱渐渐有些入不敷出,王凌还是留下了两人。钟白茫与茹姨娘便高高兴兴的告辞离去,准备来日住进王凌宅院。

望着茹姨娘的背影,卢兰脸上笑容渐止,慢慢露出恨意,冷哼了一声又轻唾了一口才回了屋。

对于卢兰来说,她正在和八姨娘争正妻之位,忽然有亲人前来相助,她自然是求之不得。有些不愉快的事,她便暂作不知,并不与茹姨娘深究。

反正谢家已倒,这茹姨娘都沦落到来投奔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等她做了王家大奶奶,自然有得是办法整治这个好姨母!

果然,有了茹姨娘和钟白茫的支持,卢兰终于势成。

卢兰本就擅长做戏,除了八姨娘和她兄长,王凌宅中上下人等没有不夸她的。

钟白茫更是极擅结交三教九流,才入了王宅没到一旬便获得王凌认可,直接做上了账房先生之位,更是与众人打成一片。

茹姨娘长得美,嘴巴甜,还做过知州夫人,又是九姨娘的姨母,于是便成了宅中管事娘子。

甚至王凌都被她的风情吸引,视线落在她这个半老徐娘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最终毫无悬念,卢兰被王凌扶正,做了王家大奶奶。八姨娘输得彻底,甚至连他兄长的管事之位也被钟白茫架空,有取而代之的势头。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八姨娘兄妹。

眼见着卢兰当了大奶奶,每每针对自己,这八姨娘也来了个绝地大反击。

因着八姨娘家里世代做药材生意,她懂些药理,恼怒这下不计后果,竟然找了个机会在家中井里投毒!

王凌、卢兰、茹姨娘、钟白茫,还有两名姨娘都被毒死。

其他人没死却是因为卢兰上位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立下规矩:家中饮食要她和王凌吃过后,才轮到其他姨娘吃。最后是下人再吃。

在王凌、卢兰这对男女主人就食之时,其他人只能站在边上伺候着。

偏巧事发之时卢兰心喜茹姨娘和钟白茫,以及另外两个姨娘帮衬她夺得正妻大位,一时高兴便赏了四人与她一起吃饭。

结果可好,六个人一起上路了。

那八姨娘也没跑,眼看着这六人吃了有毒的饭食,眼看着他们临死前大口吐血,满地打滚的哀嚎,她满意了。

家中其他下人看得惊心,赶紧去报官。

可巧这事报到府衙,王通判得知竟是自己那逆子家中出事,赶紧带人前去。等他到了王宅,六人已经毙命。

凶手就在宅院当中,自然是很快就弄清楚了投毒之人和动机。

王通判又惊又怒。他倒不怎么心疼王凌之死。只是这逆子死便死了,却给他留了大麻烦。

府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想捂盖子都捂不住。若是被上头知道死这么多人是因后宅妇人内斗,且是他王通判之子,这官可还有脸当得下去吗?

最终,凶手八姨娘冯氏芝芝被判绞刑处死。其兄冯敞因不知情,但也被牵连判了流放边关。

王通判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此事过后不到三个月,他便被布政使叫去斥责。知府大人本还想保他,奈何布政使都知道了,知府也无法可想。

最终王通判只得引咎辞官,带着家小回了祖籍为民。

这些事情,因为牵扯到命案,自然瞒不住人。因此传到了安澜县,被江氏得知。

江氏自然也在闲谈中,当做故事和家人提过一嘴。江睿彦对别人自然并不关心,然而在知道卢兰被王凌强抢,后来竟在内宅争斗中丧命,自是不胜感慨。

怎么说,卢兰也是他的初恋。尽管如今他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娘子宁思思,但知道了她的死讯,也少不得凭吊了片刻。

唉呀,我说命运啊!

值得一提的是,谢明志也被江氏无意中发现。

原来苏木兰在安澜县的宅院,已经给了于氏让他养老所用。江氏因苏喜儿的关系,也偶尔会去找于氏串门。

有次忽然见到苏家附近有个年轻乞丐,无意中多看了眼,发现竟然有三分像谢明志。不过江氏本就不喜茹姨娘,自然也不喜谢明志,便没放心上。

后来得到谢荣轩、茹姨娘、卢兰三人死讯,江氏心中郁结散了,这才想起谢明志来。

等她特意去苏宅附近寻找那乞丐,却是找了大半个月才找到,果然就是谢明志。

虽然江氏与谢荣轩、茹姨娘恩怨不小,但终究是上一辈的事,人死债消。谢明志怎么说也是谢家的骨血,江氏便动了恻隐之心。

如今谢家的血脉,除了江睿彦,再就是不知去向的谢明海。谢明志却是第三人。

当初茹姨娘撇下他逃走,谢老爷虽然没有把气撒在他身上,却也吓得他连日不敢回家。

在外游荡了些日子,回府后谢老爷见到他便是冷哼。待了几日后,谢明志实在不安,又外出鬼混,直到手中没了银钱才回府。

结果等他回去,谢老爷已经散了府中众人归乡。谢明志遭逢大变,无处可去便想也回合东县。

奈何他以往来回都有仆从跟着领路,这回他自己孤身回去,又没得银钱,哪里有那么容易?

无奈之下,谢明志当了浑身衣裳、饰物等,得了二十两银子做盘缠,这才踏上回乡之途。然而,才走到高阳山,竟然遇到劫匪!

得了,银子没了不说,连他身上的棉布衣裳都被扒了去。还因为他略做反抗,被打了顿好的,疼得晕死了过去。

等谢明志醒来,浑身赤条条的,动也动不得,浑身无一处不疼。

又休息了个把时辰,他才有力气坐起。好在那些人也没下死手,除了腿上有一处骨折,其他地方虽疼却不严重。

都这样子了,谢明志也断了回合东县的念头。茹姨娘跟人私奔,想来就算他回去,谢老爷也大概率会赶他走,干脆别回了。

幸运的是当时天时尚暖,山中总有些野果野菜果腹,谢明志倒没饿死。

只不过因他不辨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有毒,有日无意中却是吃了毒菌子,差点死了。所幸晕迷了两日,他又捡回条命,只是头脑时不时便疼痛欲裂。

挣扎了一个多月,头疼病好了些,身上伤势也慢慢好了,他才出了山。

茫然四顾,何以为家?

谢明志心灰意冷,直感觉这十几年活得如同做梦般。什么嫡庶之争,什么知州知县,什么正妻小妾,都是那浮云。

自那以后,谢明志一路乞讨度日,活得浑浑噩噩便来到了安澜县。

他一个叫化子,自然是被嫌弃来嫌弃去。不说三天饿九顿也差不多了。直到路过个食铺子,那女掌柜倒是心善,给了他半块沾了水的糕饼。

谢明志心中呐喊,他从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糕饼。

那女掌柜见他不走,便知道半块糕饼有些少了。但是铺子生意太好,也没什么剩余的食物,她只好给了谢明志两文钱。

在他眼里,那女掌柜便是救命的菩萨。饿了几日的谢明志心中大暖。眼见她又施舍两文钱,他忽然心中生出了报恩之念。

待那女掌柜关了铺子后,谢明志便远远的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入了苏宅。谢明志便在附近找个背风地方睡下。

如此月余下来,他得知这女掌柜叫杨静,却是替苏宅管理吃食铺子。自此之后,谢明志常常暗中护送杨静往返铺子和家宅之间。

谢明志在这期间也试图找些活计,但奈何以前他养尊处优惯了,除了花银子,还真是什么事都不会做。

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何况谢明志这个曾经的纨绔子。折腾了两三个月,他一文钱都没赚到。四处碰壁之后,他也只能继续做乞儿。

后来木兰斋并入木兰茶楼,谢明志便也跟着在茶楼和苏宅两地之间厮混。直到被江氏找到。

眼见谢明志如此潦倒,自己的两个儿子却那般出息,江氏感叹之余便收留了谢明志。

谢明志经得这些年的磋磨,早改了性子,身上再无一丝纨绔之气。他知道江氏才是他真正的救命稻草,哪能不紧紧抓住?

江氏见他不似从前,便将他收入江宅充为仆从。谢明志知道自己身份,小心谨慎做人,勤奋做事,渐渐得了江氏认可。

江氏和江睿彦、谢承安自然也提过谢家之事。谢承安和苏木兰两口子自然不理这些,他们差点都忘记有谢明志这么个人了。

倒是江睿彦知道谢明志也是谢家血脉,也还看顾一二,甚至后来将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要了过去做管家。

谢明志有了些许银钱,便买了礼物去找杨静,述说这些年的往事。杨静没想到当年随手施舍的乞儿竟然是谢家子,更惊讶于谢明志记了这么多年的恩。

她爹可是苏宅的管家,自然识得江氏和江睿彦。杨静将此事与她父兄母亲一讲,杨宾倒没什么想法,杨父杨母相互看了看,却有了默契。

杨父却是以前大正村的杨里正。当初庆汉府遭灾,青松县最为严重,大正村更是成为无人区。杨里正带着老婆儿子逃到安澜,遇到了女儿杨静。

也正是那时起,杨里正做了苏宅管家,儿子杨宾跟了苏小柏做伴读。老婆则去帮衬女儿管理木兰茶楼。

虽说寄人篱下,日子却是比从前更觉安稳些。女儿杨静跟苏木兰的第一年便赚到了银钱,回家过年时竟带回来了二百八十两银子。

如今她已经是茶楼掌柜,每年有三百两以上的银子入账。别说她一个女孩子,便是杨里正从前也没这个收入哩。

儿子杨宾给苏小柏做伴读,虽然没什么收入,但免费跟他在高阳书院旁听,学问也是大进,转过年便考上了童生,也起了上进之心。

就是杨里正自己,虽然做个管家,却是也有百两银子的正经收入。还有东家逢年过节的赏赐,其他仆人的孝敬,每年说不得也赚个二三百两银子。

这不比从前当里正的日子还舒服?

加上苏家人都不是颐指气使,动不动责罚下人的性子,别说杨里正,便是那些丫鬟、仆妇、婆子存够了银子都不肯自赎其身,仍然要赖在苏宅。

等得苏木兰嫁给了谢承安,苏宅由于氏当家做主,稍稍有了些变化。于氏当家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和苏木兰相比,赏赐下人银钱显得就有些少了。

不过这才是正常主家。杨里正仍然很是满意。但有一件事让他有些犯愁,那就是女儿杨静的婚事。

自从来了安澜县,杨静见识大增,自然是看不上村汉。要说也有县城里的富户之子,上门提亲,但她似乎眼光有些高,总是挑挑捡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家。

杨里正两口子本来有些着急,但苏木兰却是支持杨静慢慢相看,还说她年轻还小,不慌着就成亲。

儿子杨宾也让两口子犯愁。这小子如今确实有了上进心,但却是为了一个女子,却是曾经服侍过苏小柏两年的叶冰。

只不过却被那叶冰委婉拒绝了。杨宾以为叶冰嫌弃他文不成,武不就,因此发誓要考个秀才,再去找叶冰求亲。

杨静回家说了谢明志的事,这两口子却是上了心。他们自然不知道谢家的实情,却是知道谢明志与谢承安、江睿彦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若是这谢家子相中了杨静,女儿也不反感,那倒是门好亲。江、苏两家本就经常来往,下人们也多相熟,一来二去,杨里正的意思便传到了江氏耳朵之中。

江氏倒无所谓,想想谢明志也是老大不小,便将他叫过来询问了一番。谢明志自然是千肯万肯,他本就想着先报答杨静的恩情,也存了日后娶她的心思。

只是他自己如今没什么银钱,不敢贸然行事罢了。

杨里正两口子得了准信,欣喜的找杨静说了这事,杨静本对谢明志不忘一饭之恩的事有些动容,再想想自己挑三捡四总遇不到合意的男子,便应了。

既然男女双方都有意,这事便由江氏和里正娘子商定,不过半年两家便结了亲。

杨静能赚银子,谢明志没什么其他本事,便一心一意好好相待,哪怕杨静偶尔耍些小性,谢明志也不生气,反是更加小意哄劝。由此,两人倒是相处融洽。

女儿有了好归宿,儿子杨宾的事却不太顺利。虽然杨宾后来真考中了秀才,可那时候谢承安、苏木兰两口子已经去了辽东上任,叶冰也跟了去。

杨宾本也想去,奈何那是边关,他权衡再三终究放弃了。最后却是与苏宅的丫鬟九儿成了亲。

九儿,杨里正做为苏宅管家,自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九儿的娘洪氏掌控苏宅三处大小厨房和那劳什子烤炉,倒是有些本事。

九儿原本负责东厢房的洒扫,自叶冰离了苏宅后,便由九儿伺候苏小柏起居。说起来也算得上苏宅有头脸的下人。

关键这丫头渐渐长开了,却是容貌更胜她娘洪氏,也难怪杨宾退而求其次娶了她。

对九儿来说,杨宾怎也是读书人,能看上她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她娘洪氏有些担心杨宾以后中了举,怕是会嫌弃九儿出身,有些不愿,但也拧不过女儿。

好在杨宾婚后,对待九儿还是不错。而且他举业上的潜力已尽,连着三年科考排名不佳,连参加乡试的机会都没,也渐渐息了科举的心思。

因苏宅原来的账房先生李凡考中秀才后,一心科举辞了账房的差事,便由杨宾接掌了起来。

直到苏小柏中了进士留在京城任职,于氏、苏喜儿也迁去了京城。

杨里正夫妇年纪渐老,不愿意去京城,便留在安澜县苏宅看家。这宅子于氏没有变卖,做为别业三两年也回来住些时日。

杨静仍然替苏家掌管茶楼和新开的几个商铺子,便仍和谢明志留在安澜县。

倒是杨宾、九儿夫妻跟着于氏去了京城。还有十几个丫头、仆妇跟了去。只留下了几个不愿意出远门的婆子。

苏老大、苏老二两家,以前于氏原来的娘家兄弟情况也有些类似,上了年纪的留在安澜,年轻辈的都跟着去了京城。

当年跟苏木兰有些交道的刘雨柔一家,倒是出息了她兄长刘宇逸。他后来中了举人,虽然没能再进一步,却也做了安澜县丞。

几年之后更是接了知县任,直到升了青阳知府卷入官场争斗被罢官。可怜刘宇逸之所以收受贿赂起因却是其妻陈氏贪婪而起。

听说也与其妹刘雨柔有些关联。因此,案发之时,刘雨柔和陈氏双双自杀。刘宇逸带着家小回了青松县。

江氏与刘家兄妹并不熟识,因此这些消息听过便算,也没放在心上。

宁藩台做了几年布政使,却忽然又被朝廷以政绩不佳为由,遣钦差喝斥。宁藩台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后来得知京城大变太上皇复辟,才明白过来。

他当年本就不是太上皇的宠臣,又是新皇上位后外放的布政使,太上皇重掌大权,自然会拿些不忠的臣子开刀。

朝中大臣都在眼皮子底下,没必要着急收拾。倒是地方大员需要收拢忠心之人或者敲打下不忠之臣。

很不幸,宁藩台在地方为政,品级也不低,且不是嫡系忠臣,正是太上皇立威,杀鸡给猴看的上好靶子。

既然太上皇容不下他,宁藩台知道他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便主动上奏请求致仕。果然朝廷很快准允了。

京城是呆不了了,老家也不想回去,毕竟当年因为宁思思母亲的事,宁藩台和宁老太爷之间起了隔阂。

宁藩台权衡之下,却是投奔女婿江睿彦,也跑到安澜县置了田产庄园落户。日常逗弄三个外孙,也算是乐事。

江家这边,江睿彦辞了师爷差事后,便全面接掌了江氏的生意,常驻安澜县城。宁思思夫唱妇随,也不眼气别人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一心相夫教子倒也安分。

只不过让江家上下颇有些难受的却是江睿彦的长子江子城,不知怎么的打小便对仙道之事兴趣颇浓。

尤其婚后夫妻有些龃龉,竟至生了出家修道的心思。江氏、江睿彦、宁思思轮番上阵劝说,也终究没挡住。

江子城最后仍是抛家弃子,跟了个野道士隐居高阳山修玄。还将名字改成了江城子。

谢承安夫妇长期戍边,自赶赴辽东之后再未回安澜。倒是其子谢铎任职安澜知县、青阳知府那些年与江家常来常往,毕竟江氏也算是谢铎的阿奶。

然而,有人来便有人去。

先是谢承安因多年争战,伤病累积之下于弘治十年旧伤复发而逝,再是苏木兰次年无疾而终。中间江氏、于氏也先后病故。

那两年却是江睿彦两口子最为悲痛的日子。

不想天妒英才,八年后,谢承安与苏木兰嫡子谢铎战死,嫡孙谢晋袭安澜侯爵回乡丁忧。

再过了六年,当朝阁老苏小柏、其妹夫吏部尚书刑九郎、其好友工部侍郎李凡同年致仕,三家一起回了安澜县。

当年的几家旧人才算再得相见。

只不过朝廷之中,自谢承安崛起生发的青阳系官员势力终于风流云散。自有新的派系填充了权力真空。

只不过青阳系官员之后,陆续定居安澜县,却是成为地方豪族势力。

谢家自不必说,有着安澜侯、青松伯两个世袭爵位。安澜侯却是谢承安一世军功挣下。青松伯则是其子谢铎军功赚到。

谢铎长子谢晋袭了侯爵,次子谢秦袭了伯爵。只不过谢秦后来因争优伶得罪了宗室,他这一脉的爵位最终被朝廷收回。

谢晋文武兼备,却不愿出仕,安稳守着安澜侯爵位传了十数代,直到改朝换代隐退。

苏家则出了苏小柏,却是执掌朝中大权二十余载。然而,苏家后人多属平庸,勉强出了几个举子,也没做到六品以上的官位。渐渐泯然众人矣。

不过后世苏家血脉传承颇久,苏氏诸族皆引苏小柏,这个曾经的族中杰出人物为老祖。

江家没走仕途,却是凭着江睿彦的才干富甲一方,号称江半城。就是在整个江北行省,江家的财富也足以排入前十。

另有江城子一脉求仙问道。江城子本人更是不少朝廷高官座上客,在江南江北数百州县也享有玄门宗师大名。这一脉虽然多出修道之人,却也传承久远。

这江城子似乎果然修道有成,直活了百二十岁,才于高阳山兰若寺附近的道观坐化。其后人习得江城子所传道业,渐为道门大族。

刑家本是辽东耕读世家,但终究边地苦寒,且边境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局势渐渐不利,在刑九郎致仕后便携苏喜儿定居安澜。

刑家后人却有一支又迁回了辽东之地。

李、杨两家相比前面五家却是弱了些。李家因着工部侍郎李凡倒还渐渐兴旺起来,族中也出了几名举子。只是如苏家一样,再没出过四品以上高官。

宁家在安澜县这一支人丁不旺,宁老爷虽然做过侍郎、布政使这样的高官,却因并不贪财,没有积下什么余财。

反倒是宁家小姐嫁入江家,因着姻亲关系倒也在官商两道颇有些实力,至少在安澜县无人敢小觑罢了。

杨家则是因为依附于谢、苏两家而起,又因与江家、谢家联姻倒是在安澜县也算得上大族。

尤其杨家虽然没有太出色的人物,却胜在族中人丁兴旺,与其他六家仆从多有交好。

因此若是那普通士庶想找人办事,杨家往往是第一选择。毕竟其他六家高不可攀,反是杨家承上启下,在中间作为中人最是适合。

谢、苏、江、刑、李、宁、杨七家渐渐成为安澜县乃至青阳府大族,相互通婚引为奥援,兴旺二百年之久。

这正是:识于微时,莫逆倾心。阔别甲子,物是人非。再聚安澜,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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