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帕萨特并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像一条静默的游鱼,从医院的侧门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夜色里。
开车的是老钱,这老侦察兵的手法确实稳,车身在坑洼的老路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副驾上坐着满脸泪痕未干的孙晓晓,林风坐在后排,手一直摁在门把手上,眼神比这云州的夜还要黑。
“后面干净吗?”林风问了一句。
“放心。”老钱瞥了一眼后视镜,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出了医院那条街我就变了道,那帮盯稍的小兔崽子估计还在大门口喝西北风呢。”
半小时后,车子拐进了城郊的一片棚户区。
这里是云州化工园区搬迁前的老宿舍区,早就没多少人住了,破败砖房像一个个蹲在黑暗中的乞丐,风一吹,摇摇欲坠的窗框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就、就在前面那个院子。”孙晓晓指着巷子深处一座只剩下半扇木门的小院,声音又开始抖了,“那是以前爷爷留下的老屋,一直空着。”
车没敢直接开进去,停在了巷子口。
“老钱,你在车上守着,有动静鸣笛。”林风拍了拍老钱的肩膀,“我去去就回。”
“当心点,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真要是那帮人藏那儿打黑枪,神仙都难救。”老钱难得有些啰嗦,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把修长的手电递给林风,“光强,能防身。”
林风拿着手电,跟着孙晓晓走进了那条只能容两人并排的黑巷子。
脚下的青石板上滑腻腻的,全是陈年的青苔和腐烂的垃圾。孙晓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死死抓着那个帆布包带,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推开那扇独眼龙似的木门,院子里荒草足有半人高。墙角的几口旧水缸里积满了臭水,散发着一股怪味。
“地窖在哪?”林风并没有急着拿出手电乱照,这种时候,光就是靶子。
“厨房……灶台下面。”孙晓晓带着林风绕过荒草,钻进了那间墙皮都快掉光的厨房。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孙晓晓熟练地摸索到一个位置,用力推开了一个杂物柜,露出了底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以前用来存冬储大白菜的。”她解释了一句,正要下去,被林风一把拉住。
“我先下。”林风打开手电,强光瞬间刺破了黑暗,直射进地窖深处。
只有两三米深,底下也堆满了杂物,还隐约能看到几只受惊的老鼠四散逃窜。
确定没人埋伏,林风撑着洞口边缘,轻巧地跳了下去。
“下来吧。”他在下面托了一把孙晓晓。
地窖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和霉味。
“在这边。”孙晓晓走到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腌菜坛子前。那坛子看着已经很久没动过了,上面结满了蜘蛛网,坛沿的水封早就干涸,只剩下厚厚的灰尘。
她废力地想要搬动坛子,但那个粗笨的陶土家伙像是长在了地上。林风上前一步:“我来。”
他双手抱住坛身,深吸一口气,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起!”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摩擦声,腌菜坛子被挪开了半米。露出了原本压在下面的土地,那里的泥土颜色明显比别的地方要深一些,显然是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孙晓晓蹲下身,也不顾脏,直接用手在那块泥土里刨挖起来。
没几下,她的指尖就触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好几层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块,就像一块刚出窑的砖头。
孙晓晓把它捧出来,双手捧着递给林风,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油纸上:“这就是我爸的日记……他说这东西只要见了光,我们家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林风接过那个依然带着地下阴气的包裹,感觉到分量沉甸甸的。
这不仅仅是一本日记,这是压垮云州这个腐败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了它,你们才有回头路,才有人样。”
林风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层层叠叠的油纸。
油纸很旧,还带着股煤油味,显然是精心保存的。直到剥开最后一层,一本当年机关单位常用的那种黑色软皮笔记本,终于露出了真容。
虽然有油纸保护,但经年累月的潮气侵蚀,本子的边缘还是有些发霉卷边。
林风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孙志刚那略显拘谨却又工整的钢笔字。日期是2015年4月12日,那是五年前。
【局长今天把我叫到办公室,拍着桌子让我签字。那块地的环评报告还没下来,化工园区的选址离市区水源地不到十公里,这是要断子绝孙的事啊!我扛着没签,局长把茶杯摔了,说我是给脸不要脸。他说这不仅仅是市里的意思,更是省里张书记的政绩工程,耽误了事,谁都保不住我的乌纱帽……】
林风只看了这一段,心里就是猛地一跳。
“省里张书记”。
这几个字就像一把烙铁,直直地烫进了林风的眼睛里。周建国没撒谎,云州这个化工厂,就是张敬业当年晋升的台阶!
他快速往后翻动,手电筒的光柱在纸页上跳跃。
【2015年5月8日。又是一场酒局。这次是在云州宾馆的小宴会厅。局长带了个女人来,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们管那个男的叫魏总。局长喝多了,搂着我的肩膀说:‘老孙啊,别怪哥哥不照顾你,魏总是张书记派来的财神爷,这项目就是给魏总量身定做的。魏总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你吃三辈子。’】
【魏总一直在笑,话不多,但他那种眼神让我害怕。就像狼盯着羊。临走的时候,他在我口袋里塞了张卡,说是给孩子的见面礼。我回家一看,里面有十万块钱。这钱烫手啊!】
“魏总”!
又是这个名字!
林风的大脑飞速运转。日记里提到的这个“魏总”,显然是整个山鬼化能项目的实际操盘手,也是连接云州本土官员和张敬业的关键纽带。
“晓晓,你爸以前提过这个魏总吗?全名叫什么?”林风抬头问了一句。
孙晓晓茫然地摇摇头:“没有,我爸在家里从来不说单位的事,特别是这个魏总,他连提都不敢提,就像……就像怕鬼一样。”
林风皱着眉头继续往后翻。
随着日期的推进,日记里的字迹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潦草,笔锋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焦虑和恐惧。
【2015年6月。施工队进场了。那那片地还没批!局长这是先上车后补票。魏总那边每次送来的材料,上面的章都是假的!但我能怎么办?如果不签,我就得靠边站,甚至……】
【今天在工地上,有人想强拆,打死了一个钉子户。消息被封锁了。魏总那天下午来了局里,在局长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那个黑色的皮箱。那是血钱!】
日记本不厚,已经翻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林风的手指捏着页角,正准备翻开最关键的部分——关于那个黑色皮箱里到底是什么,以及具体的资金流向。
然而,手指触碰到下一页的时候,却摸了个空。
没了。
后面的纸页,被人从装订线处,整整齐齐地撕掉了!剩下的只有参差不齐的纸茬,像是一个个嘲笑的豁牙。
林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果前面的内容只能证明违规审批和行政施压,那被撕掉的这一半,才是真正能定罪受贿、权钱交易的实锤铁证!
“怎么会没了一半?”林风的声音冷得吓人,手电筒的光柱晃了一下。
孙晓晓也被吓了一跳,探头一看,顿时慌了:“不可能啊!我爸当初埋的时候真的是一整本!我看着他包起来的,没人动过!”
林风仔细检查了一下撕痕。切口很新,不像是五年前留下的,倒像是最近这几天的事。
最近?
“除了你知道这个地方,还有谁知道?”林风猛地抬头盯着孙晓晓。
“没……没了啊。”孙晓晓声音带了哭腔,“连我妈都不知道。我爸就告诉了我一个人。而且这屋子荒废这么多年,鬼都没来过……”
不对。
林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像两把刀子在狭窄的地窖里扫视。
如果有人提前知道了这里,为什么不拿走整本,而只是撕掉一半?
唯一的解释是,对方是在极其仓促的情况下动的手,甚至可能……来不及全部带走!
或者,撕掉的那部分,有让他们不得不立刻销毁的致命信息,而留下这前半本,是为了……
“钓鱼!”
这两个字刚从林风脑子里蹦出来,头顶上就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滴!!!”
那是老钱的信号!
而且是长鸣,意味着极度危险!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那个半扇木门的院子里传了进来,听上去至少有七八个人!
“操!”林风低骂一声,一把将那半本日记塞进怀里内兜,拽过孙晓晓,“有人来了,别出声!”
他关掉手电,地窖瞬间陷入死寂。
“就在那间厨房!”一个粗暴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大哥说了,那丫头刚进去了,东西肯定在!”
“砰”的一声厨房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束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乱晃。
“下去搜!要是那东西被纪委那小子拿走了,咱都得去填海!”
来者根本不是普通的流氓混混,这熟练的搜查动作和那股子狠劲,显然是职业打手,甚至可能带着“响儿”。
“你们两个堵住地窖口,其他人跟我下去!”
脚步声逼近了那个杂物柜的洞口。
孙晓晓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架,要不是林风死死捂住她的嘴,这种恐惧足以让她尖叫出声。
林风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地窖是个死胡同,上面被人堵了,就是瓮中之鳖。对方敢在这儿动手,那就是奔着杀人灭口来的。
他迅速扫视四周,借着上面漏下来的一点微光,看到了墙角有个用来透气的小土窗,虽然只有脸盆大小,旁边堆满了烂砖头。
这是唯一的生路。
林风贴在孙晓晓耳边,声音低得只剩下气流:“听着,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从那个窗口爬出去,往巷子另一头跑,别回头!”
孙晓晓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那窗口那么高,她怎么上得去?
“相信我。”林风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臂,给了她一股力量。
头顶上,一只穿着皮靴的脚已经探了下来。
“下来了!小心点!”上面的声音在叫嚣。
就是现在!
林风并没有选择躲藏,而是猛地打开手里的强光手电,直接对着那个刚探出半个身子的人脸照了过去!
在这种绝对黑暗的环境下,几千流明的高亮度强光简直就是一颗闪光弹!
“啊!!我的眼!”
那人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惨叫一声,本能地抬手去捂眼,身形一晃,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砰!”
那人重重地砸在地窖的烂白菜堆里,哼都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
趁着上面的人被强光晃得短暂失明的一瞬间,林风没有哪怕一秒的犹豫,飞起一脚踹倒了一个装杂物的破架子,弄出巨大的动静吸引注意。
同时,他一把托住孙晓晓的腰,低吼一声:“上!”
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孙晓晓只觉得自己像是坐了火箭,整个人被托举了起来,双手刚好够到了那个透气窗的边缘。
这时候人的求生本能战胜了一切恐惧,她手脚并用,像个受惊的猫一样连滚带爬地钻了出去。
“还有个女的跑了!追!别让她跑了!”
上面的人反应过来了,几把手电同时照向那个小窗口。
“还有个男的在下面!弄死他!”
又有两个黑影不顾一切地跳了下来,手里寒光闪闪,显然是拿着家伙。
地窖里的空间太过狭小,根本施展不开。面对着落下的寒光,林风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勾起了一抹冷笑。
在云州这潭死水里憋屈了这么久,他也正想松松筋骨。
他左手依然拿着手电晃眼,右手从那个晕倒的倒霉蛋腰间顺手一摸,摸到了一根硬邦邦的甩棍。
“既然来了,那就别急着走,正好问问你们那是哪家的狗!”
林风单手甩开棍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风声,迎着第一个扑上来的黑影,狠狠地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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