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扇篆刻着星辰与航海图的青铜巨门被缓缓推开,一股被封存了两千多年的、混合着奇异矿石与未知草药的干燥空气,扑面而来。门后,并非他们预想中任何一种墓道或墓室,而是一个完全超乎想象的、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凝固的古代实验室。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穹顶式的圆形石室,其规模之宏大,几乎不亚于之前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主殿。石室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三米的巨大青铜丹炉,炉身布满了复杂的云篆和符文,只是早已熄灭了千年,冰冷的炉体上落满了厚厚的尘埃。
以丹炉为中心,呈环形排列的,是一排排直接由山体岩石雕刻而成的宽大石架。石架之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数以千计的瓶瓶罐罐,材质各异,有古朴的陶器,有粗糙的石器,甚至还有在那个时代珍贵无比、在幽暗光线下依旧闪烁着温润光泽的五彩琉璃器皿。许多容器上,还贴着早已发黄变脆的标签,上面是用先秦小篆书写的文字——“丹砂”、“雄黄”、“云母”、“礐石”……
而在四周的墙壁上,并未雕刻任何王权或祭祀的图腾,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巨大而复杂的壁画。一边,是繁复无比的星宿运行图,其精准与复杂程度,远超任何已出土的汉代星图;另一边,则是详细到令人发指的人体经络与穴位图,其上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矿物颜料,标注出了“气”的运行流转。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了硫磺的刺鼻、水银的甜腻以及某种未知草药芬芳的奇异气味。这股气味,仿佛就是两千年前那些方士们追求长生时,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回响。
“我的天……”许薇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里……这里简直就是一座被完整封存下来的,秦代的‘科学院’!”
林岳和龙五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深深震撼。与之前那些充满了阴森杀气和死亡气息的墓道相比,这里没有丝毫的邪祟与压抑,反而充斥着一种类似于“圣地”或“禁地”的庄严与肃穆。那是一种对知识的敬畏,是对探索未知世界的虔诚,仿佛他们闯入的,不是一座坟墓,而是一位古代大学者的书房。
“小心,别乱碰!”许薇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从背包里取出了那个便携式的多功能环境传感器。
屏幕上的读数飞快跳动,最终稳定了下来。
“还好,”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神情依旧凝重,“空气中的汞蒸气浓度,虽然远高于正常标准,但暂时还在我们能够承受的安全阈值之下。不过,这里存在多种未知的活性化合物,我无法判断它们混合后是否会产生新的毒性。在我们搞清楚状况之前,尽量减少呼吸深度。”
三人点了点头,对这个神秘而又充满了潜在危险的地方,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他们知道,这里,必然隐藏着比之前那座主墓更高层级的秘密。
简单的适应之后,三人立刻开始了分工搜寻。
林岳和龙五负责警戒四周,并对那些触手可及的实体物品进行初步探查。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摆满了瓶罐的石架,在石室的一角,发现了一堆早已彻底碳化、一碰即碎的竹简,以及几卷已经腐朽成泥的丝帛。从那些残存的、依稀可以辨认的字迹来看,上面记载的,大多是关于“长生”、“归墟”、“仙山”之类的零散文字,虽然珍贵,却无法提供直接的线索。
而许薇的注意力,则完全被石室另一侧,一个专门用来研磨各种矿石的、由一整块巨大青石雕琢而成的石臼所吸引。
这个石臼的外观看似平平无奇,但凭借着一种源自传承的直觉,许薇总觉得它有些异样。她蹲下身,打开探照灯,仔细地检查着石臼的每一个角落。她用手指轻轻拂去臼底积了数寸厚的矿物粉末,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她的指尖,仿佛触碰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石质本身不同的凹痕。
她心中一动,立刻调整了探照灯的角度,让光线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斜地照射在石臼的底部。
奇迹发生了。
就在那特定的光影之下,石臼那原本光滑的底部,竟然缓缓地浮现出了一行肉眼几乎无法察笼的小字!那是用一种极其高明的、类似于现代水印防伪的手法,将字迹的痕迹融入了石材本身的纹理之中,只有在特定的光线折射下,才能显现出来!
这是她师门代代相传的、用以传递最机密信息的“浮光刻”!
“找到了……我找到了!”许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她伸出手指,一字一字地,轻轻念出了那行在光影中浮现的字迹:
“‘金生水,水生木,木中之尺,度量衡……’”
念完这短短的十二个字,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是……这是我父亲的笔迹!是他留下的!”这行字迹的风格,她曾在父亲留下的无数手稿中见过千百遍,绝不可能认错!
林岳和龙五立刻围了过来。
“是字谜!”林岳的眼中精光一闪,他盯着那行字,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这是一个典型的五行字谜,一定和这里的环境有关!”
他立刻开始解析:“‘金生水’,五行之中,金属金,而丹炉属金,这里是炼丹室,‘金’的意象非常明显。至于‘水’……我们是从地下暗河逆流而上进入这里的,整个地宫的动力源头都与水有关,所以把这里当成‘水源地’,也说得通。这一句,是确认我们找对了地方。”
“那‘水生木’呢?”许薇急切地问道,“可是……可是这里全都是石头和青铜,哪里有木头?”
林岳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环顾整个巨大的石室,从地面到墙壁,再到穹顶,全都是由坚硬的岩石构成,就连那些架子,也是岩石雕刻而成。这里,根本找不到任何与“木”相关的元素。
就在林岳和许薇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个关乎“青铜鲁班尺”下落的谜题之中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他们身后,负责警戒的龙五,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块无形的海绵堵住了,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有些青紫,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阵被强行压抑住的、沉闷的咳嗽声。
“咳……咳……”
“龙五?!”林岳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许薇手腕上传感器那凄厉而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划破了石室的死寂!
“滴——滴——滴——!警报!警报!氧气浓度急速下降!检测到高浓度未知惰性气体!”
许薇猛地看向屏幕,上面的数字让她亡魂皆冒!代表着空气中氧气含量的百分比,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从百分之二十一,飞快地跌向百分之十五、百分之十……与此同时,另一种无色无味的惰性气体——极有可能是氮气或氩气——的浓度,正在疯狂飙升!
“糟了!”许薇的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是置换式陷阱!一个化学陷阱!”
她惨白着脸,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我们推开青铜门进入这里,破坏了石室内部维持了两千年的气压平衡!丹炉的底部,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一定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储存着高压惰性气体的密室!压差的变化,触发了机关,正在向这里疯狂释放气体,要把我们活活憋死在这里!”
这种陷阱,无声无息,无色无味。它不像刀剑弩箭那般带来瞬间的杀伤,却能让身处其中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因为大脑缺氧而昏迷、死亡。这是一种更为高级、更为残忍、也更符合这个“炼丹室”科学背景的恐怖杀局!
窒息的绝境,在谜题还未解开之时,便已悄然降临!
三人的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林岳感觉自己的肺部像个破风箱,无论如何用力,都吸不进足够的氧气,头脑开始阵阵发黑。
绝望之中,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句还未解开的字谜上——“水生木,木中之尺……”
木!木到底在哪里?!
他的视线,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扫过那些石架、石臼、青铜丹炉……全都是石头,全都是金属!
突然,他的目光,仿佛被磁石吸住一般,猛地定格在了石室正上方,那根用以支撑整个巨大穹顶的、看起来粗壮无比的巨大“顶梁柱”上!
那根“柱子”,从外形上看,也是由岩石雕琢而成。但是,在探照灯的光线下,它的颜色和表面的质感,与其他岩壁,有着一种极其细微的、不注意看根本无法察觉的差别!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救命的稻草,瞬间从林岳的脑海中迸发出来
这整个石室中,唯一的“木”,会不会……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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