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梦瑶病情出现积极迹象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头，在不同的人群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
市人民医院IcU病区，气氛依旧紧张，但医护人员的眉宇间多少舒缓了些。王主任在晨会上特别提到了这个病例，将其作为重症中毒抢救的一个积极参考，但也再三强调仍需严密观察，警惕病情反复。负责特护的护士们更加细心，记录着每一个细微的生命指标变化。
楚峰在经过刘主任的反复劝说后，终于同意到隔壁的家属休息室短暂躺一会儿。他合衣躺在狭窄的床上，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异常清醒。奚梦瑶手指颤动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像甘霖滋润着他几近干涸的心田。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梦瑶在努力，我必须比她更坚强。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你们等着……”
与此同时，在清风市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一场气氛阴沉的对话正在继续。
依旧是那个光线昏暗、装修却极尽奢华的房间。被称为“老先生”的身影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阴影里，只有夹着雪茄的手指偶尔在昏黄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微光。他面前，躬身站着的还是那个心腹男子，只是此刻，这男子的额头渗着细密的冷汗。
“这么说，那个女记者，命还挺硬？”“老先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房间里的空气却仿佛骤然降低了温度。
“是……是的。”心腹男子声音有些发颤，“医院内部传出的消息，说是出现了积极的神经反射，虽然还没醒，但……情况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楚峰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们的人很难靠近。”
“哼。”“老先生”冷哼一声，雪茄的红点在阴影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线，“好的方向？我看是麻烦的方向！她要是永远醒不过来，或者干脆死了，这事最多算个悬案，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可她要是醒了，指认出什么，或者楚峰借着这件事闹个没完……陆明正好顺水推舟，把案子往大了搞！到时候，火烧起来，谁知道会殃及多少池鱼？”
心腹男子头垂得更低：“老先生明鉴。那……我们是不是要……”他做了一个隐秘而狠辣的手势。
“蠢货！”“老先生”突然厉声呵斥，虽然音量不高，却带着极大的威慑力，“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医院？陆明恐怕就等着我们再次动手！这个时候再去动那个女的，就是自投罗网！”
“是是是，属下愚钝！”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认错。
“老先生”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沉难测：“除掉一个人，未必非要动刀动枪。有时候，让她‘自然’地出点‘意外’，或者，让某些事情‘看起来’是另一种样子，效果可能更好，也更……安全。”
心腹男子抬起头，眼中露出疑惑：“老先生的意思是？”
“医院那种地方，细菌病毒最多，医疗操作也难免有风险。”“老先生”慢条斯理地说，“万一发生个什么术后感染，或者用药出现了点‘小小的’、‘难以预料的’不良反应，导致病情急转直下……这谁能说得清楚呢？毕竟，重金属中毒本身就对脏器损伤极大，出现任何并发症，都是‘合理’的，不是吗？”
男子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露出难色：“老先生高见！可是……现在IcU看守严密，主诊医生王保国是陆明点名安排的，恐怕不容易做手脚。”
“谁让你直接去碰病人或者药品了？”“老先生”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有价格。王保国或许不好动，但他下面的护士呢？负责配送药品的工人呢？医院后勤的人呢？总有环节是可以疏通的。不需要她死，只需要让她的情况‘反复’一下，最好能拖上几个月半载，让楚峰疲于奔命，让外界对这件事的关注度降下来……或者，让她即便醒了，也留下点永久性的‘后遗症’，说不清道不明，岂不是更好？”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幽冷：“再者，楚峰现在不是像个情圣一样守在外面吗？如果他这个时候，爆出点什么别的新闻呢？比如，他和这个女记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的权色交易？或者，他为了往上爬，故意利用甚至制造了这次中毒事件，来博取同情和政治资本？舆论这东西，好玩就好玩在，真的假的，有时候没那么重要，关键是，有人信。”
心腹男子彻底明白了，脸上露出钦佩之色：“老先生运筹帷幄！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去物色合适的人选，一定做得干干净净，绝不留下把柄！”
“记住，”“老先生”将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呲”声，“要慢，要巧，要像水滴石穿，不着痕迹。现在这个风口浪尖，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出局。我们要做的，是让水变得更浑，而不是把自己也搅进去。”
“是！属下明白！”男子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阴影中，“老先生”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城市。他的脸依旧隐藏在黑暗中，只有玻璃上反射出的模糊轮廓，透着一股掌握他人命运的冰冷和算计。
“楚峰……陆明……呵呵，游戏才刚刚开始。希望这点小小的‘波折’，你们会喜欢。”
一股更加隐蔽、更加阴毒的暗流，开始向着市人民医院，向着那个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IcU病房，悄然渗透。而此刻，疲惫不堪的楚峰刚刚陷入浅眠，对即将到来的新一轮危机，尚一无所知。
而在市委大楼，陆明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他听着刘主任关于医院最新情况和“老先生”那边可能动向的汇报，眼神锐利如鹰。
“看来，他们是打算从医疗环节和舆论上下手了。”陆明的手指敲着桌面，“告诉王保国，提高警惕，所有进入奚梦瑶病房的药物和器械，必须经过至少三道核对程序，用药记录全程监控。另外，让宣传部门注意舆情导向，发现任何恶意造谣中伤楚峰和奚梦瑶的苗头，立刻扑灭，并追查源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与“老先生”所在方向相反的城区，语气斩钉截铁：“他们想玩阴的，我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加快对瓷窑会残余资产的查封和清算速度，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断了他们的财路，我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拖垮楚峰，搅浑水？做梦！”
两股无形的力量，围绕着医院里一个脆弱的女生命，再次展开了更加凶险的角逐。良知与阴谋，守护与侵害，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烈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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