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劫的宣战之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在这片绝对秩序的灰白平原上激起圈圈无形的涟漪。
下方那无数涌出的傀儡生灵，空洞的眼神依旧，只是整齐划一地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神朝舰队。他们张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无数道微弱却同频的意念波动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神烦恶的、单调的共鸣，如同亿万只工蜂同时振翅。
与此同时，悬浮于平原中央的暗灰金字塔，顶端那颗黑暗心脏的搏动猛然加剧！
咚！咚！咚！
沉闷的巨响不再仅仅是感知，而是化为了实质的音波，震得空间荡漾，连“永恒神舟”的护盾都泛起剧烈涟漪。连接金字塔与下方平原的暗红能量管道骤然明亮，疯狂抽取着某种本源，灌注进心脏之中。
“它在抽取这些傀儡生灵的‘存在力’！”云梦瑶脸色一变，天命星盘上的数据疯狂跳动，“不仅仅是生命力，是更根本的、维系他们存在于世的概念之力！伪天道要将这些圈养了万载的‘零件’，彻底榨干，作为……某种仪式的燃料！”
仿佛印证她的话语，平原上那些傀儡生灵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化。但他们脸上依旧麻木，甚至有人开始自行分解，化为纯粹的光点，汇入那些暗红管道，流向金字塔顶端。
“疯子！它连自己最后的子民都不放过！”火灵儿咬牙切齿，周身狐火升腾，几乎要按捺不住冲下去。
“这些……早已不是‘子民’了。”道一闭上眼睛，面露悲戚，手中菩提子微微颤抖，“他们被圈养、被同化、被剥夺自我之时，便已‘死去’。如今，不过是残渣被回收利用。”
夜琉璃盯着那搏动得越来越快、体积似乎也在微微膨胀的黑暗心脏，秀眉紧蹙：“它在准备一个大东西。陛下，不能让它完成！”
李无劫眼神冰冷，手中劫力长刀已然扬起，就要下令强攻金字塔。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整个太霄天，那恒定的铅灰色苍穹，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
并非天色变化，而是苍穹本身开始扭曲、旋转，以那金字塔顶端的黑暗心脏为核心，形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天宇的、巨大无比的旋涡！旋涡中心，无尽的灰白与暗红能量疯狂汇聚，压缩，凝聚……
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空间与时间概念的“注视感”，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战场上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最深处！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处战舰内部还是星空之中，所有神朝将士，包括李无劫和几位女帝在内，都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呼吸停滞，血液冻结。
火灵儿闷哼一声，九尾狐火都黯淡了几分。夜琉璃周身阴影剧烈波动，仿佛要脱离控制。云梦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面前的天命星盘“咔嚓”一声，出现了数道裂纹！道一手中菩提子“嗡”地一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佛光，护住己身，却也只能勉强抵挡那无孔不入的冰冷注视。
“永恒神舟”的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各处阵法光芒明灭不定。
这注视，并非简单的威压，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定义”力量。它仿佛在强行向所有被注视者灌输一个冰冷的事实：尔等为逆，尔等为罪，尔等……当归于虚无。
旋涡中心，那汇聚的能量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然后，它“睁开”了。
那是一只……眼睛。
无法形容其大小，因为它似乎充斥着整个旋涡中心，又似乎只是微小的一点。无法形容其颜色，因为它仿佛由最纯粹的“虚无”与最凝练的“法则”构成。眼白部分是冰冷的灰白，如同太霄天的底色；瞳仁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缓缓旋转的暗红旋涡，与下方金字塔顶的心脏跳动完全同步。
天道之眸！
与以往任何一次投影或化身都不同，这只眼眸更加凝实，更加“完整”，更加……无情。它静静地“凝视”着下方闯入禁地的蝼蚁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最纯粹的、执行“抹除”程序的冰冷意志。
“啊——！”一些修为较低的神朝将士，仅仅是与那眼眸“对视”了一瞬，便抱头惨嚎，七窍流血，道心崩溃，体内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逆乱、消散！
“封闭灵识！勿看那眼睛！”云梦瑶强忍神魂刺痛，厉声喝道，声音通过阵法传遍全军。
李无劫首当其冲。那眼眸的目光，大半集中在他身上。他感到周身空间彻底固化，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虫豸，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更可怕的是，他体内浩瀚如星海的灵力，运转速度骤降，噬天神脉都传来阵阵滞涩之感，仿佛被无形的法则锁链层层束缚。
“陛下！”火灵儿惊叫，想要冲过来，却被那无处不在的凝视压得寸步难行。
“哼！”李无劫冷哼一声，合体期的修为轰然爆发，强行震开周身的部分束缚。他抬头，毫无畏惧地迎向那只冰冷的巨眸，眼中漆黑劫力如火焰燃烧：“装神弄鬼！你以为，换个样子，就能让朕退却吗？！”
天道之眸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暗红的瞳仁中，旋涡转速微微加快了一分。
嗡——！
一圈灰白色的光环，以眼眸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瞬间掠过整个神朝舰队！
被光环掠过的战舰，外部装甲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仿佛经历了万载时光冲刷；阵法符文明灭不定，效率骤降；内部的将士们则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与虚无感涌上心头，斗志莫名消沉，连愤怒与恐惧都变得淡薄，仿佛一切情绪与意义都在被剥离。
“是‘寂灭之环’！”云梦瑶认出了这招，声音带着惊怒，“它在加速‘熵增’，剥离‘意义’，消磨我们的存在根基！不能让它持续下去！”
“我来！”夜琉璃娇叱一声，强行催动天魔功，无尽暗影从她身后爆发，如同泼墨般染向天空，试图遮蔽、干扰那天道之眸的“视线”。暗影与无形的寂灭之力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空间不断塌陷又修复。
“众生有念，薪火不息！”道一口诵真言，将手中菩提子抛向空中。菩提子迎风便长，化作一株巨大的金色菩提虚影，洒落点点温暖金光，笼罩部分舰队，暂时抵挡寂灭之环的侵蚀，为将士们稳住心神。
火灵儿则怒啸一声，显化九尾天狐真身，张口喷出焚天之火，并非攻击眼眸（那太过遥远且不现实），而是横扫下方平原，焚烧那些仍在不断化为光点、为金字塔提供能量的傀儡生灵与建筑，釜底抽薪！
李无劫没有参与这些。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天道之眸，更准确地说，是锁定着那眼眸深处，与下方黑暗心脏完全同步的搏动韵律。
“找到你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锋利的弧度。
他看出来了，这只前所未有的“天道之眸”，并非独立存在。它就是伪天道核心意志的显化，而其力量的中枢与破绽，依然与下方那颗吞噬万物的黑暗心脏紧密相连！眼眸是“矛”，心脏是“盾”亦是“源”！
“云梦瑶！”李无劫的神念瞬间传至，“推算它眼眸与心脏之间的能量连接节点！最脆弱的那一个！”
云梦瑶立刻会意，不顾天命星盘的受损与自身反噬，将全部算力投入对那同步搏动韵律的解析中。
天道之眸似乎察觉到了李无劫的意图。那冰冷的注视陡然加重，暗红瞳仁中，一点极致毁灭的光芒开始孕育，锁定了李无劫，以及他身后的“永恒神舟”！
毁灭的气息，让整个战场的温度都降至绝对零度以下。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寂的、连接着苏月凝冰棺的核心阵法，传来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寒意波动，仿佛示警，又仿佛……发现了某种致命的契机！
冰棺之中，苏月凝沉寂的意识，似乎被这终极的邪恶与冰冷彻底触动，即将做出回应。
矛与盾，皆已显现。最终的对决，一触即发。而战场上的每一个生灵，都已成为这宏大棋局中，挣扎求存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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