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宝蹲在躺椅边，手指紧紧攥着楚玉苏的衣角，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仰着脸，那双总是清澈又懵懂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像林间迷路的小鹿。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头晕目眩，几乎要蹲不稳。
楚玉苏靠在躺椅上，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冯宝宝那头总是乱翘的头发，触感毛茸茸的，带着阳光的温度。
手机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喂，哪位？”张楚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我是楚玉苏。”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却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穿透力。
“张楚岚，你回救助站来。宝宝也在这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楚姐，不用了。”张楚岚的声音冷了下去，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个游戏……结束了。”
楚玉苏望着远处被晒得发亮的草坪，声音懒洋洋的，却字字清晰：“真的要错过她吗？人这一辈子，可能只会撞见一个这样的人。错过了，往后的日子就都是将就。”
“谁、谁喜欢那个疯婆子了！”张楚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嚷起来，背景音里还有隐约有公交车播报车站的声音。
楚玉苏也不争辩，只是淡淡地说：“五分钟。你不回来，我就给宝儿介绍别的男孩子了。”
楚玉苏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随便你——！”张楚岚对着已经传来忙音的手机吼完了后半句，气得原地跺脚。
他正站在郊区的公交站台上，四周空旷，只有蝉鸣一阵响过一阵。
好不容易等来的公交车已经打开了车门，司机探出头看他。
“张楚岚！你他妈得有点出息！”他狠狠捶了自己大腿一下，低声骂道，“不能再怂了！”
可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个沉默高大的身影，将楚玉苏稳稳护在怀中，穿越血腥与混乱的行尸群。
那才是正常情侣该有的样子吧？
男人总该有点担当。
“我够有担当了！都没跟她计较！”他自言自语，试图给自己打气，“她一天揍我三十回！哪像人家大张哥和楚姐……”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楚玉苏是“哪都通”那群异人中最接近“普通人”的一个。
上次见她，她几乎全程被张起灵护在怀里，那种被珍视的模样，与冯宝宝、徐三徐四的强势画风截然不同。
“喂！小伙子，你到底上不上车？”公交车司机不耐烦地催促道。
张楚岚猛然回神，公交车已经缓缓关门，开走了。
他懊恼地抹了把脸，指尖却触到一片湿粘。
又流鼻血了。
眼前闪过冯宝宝那双纯粹的眼睛，还有那家伙洗澡的荒唐画面，这画面在他脑子里又挥之不去。
……好歹是把人家看光了。
真能这么一走了之？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距离楚玉苏说的五分钟，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心脏猛地一跳。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炁流自丹田涌向双腿，脚下一蹬，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拉成模糊的色带。
他将冯宝宝教的行炁法门催动到极致，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不能错过！
四分钟后，他如同疾风般冲回救助站门口，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鬓角淌下。
楚玉苏的躺椅就在树荫下，她微微侧过头，看向狼狈不堪的张楚岚，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很准时。”
冯宝宝立刻从椅子边站起来，眼巴巴地凑到张楚岚面前，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张楚岚，对不起……我晓得我错咯。”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罕见的哽咽：“苏苏跟我说喽，徐四有些话不对……要把你当成人。”
张楚岚所有准备好的埋怨和别扭，都在她这笨拙又直接的道歉面前烟消云散。
他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心里那点怨气像阳光下的露水，倏忽就不见了。
算了……
跟这个一根筋的傻丫头计较什么？
她连“喜欢”是什么都还没弄明白。
“张楚岚。”
楚玉苏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依旧望着虚空某处，眼神有些涣散，仿佛透过阳光看到了别的什么。
“宝儿心思纯粹如白纸。你们这段缘分若想走下去，你得做那个引路的人。她教你在异人的世界生存，你教她如何像常人一样去爱。这就像……守着一颗种子，看它破土、抽芽，一天天长大，最后开出花来，你要有耐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浓密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阳光太暖，暖得让人生出倦意。
“我让张旭联系了人，帮你装修别墅。这几天，你先住他旁边的员工宿舍。”她勉强维持着逐渐涣散的意识，语句缓慢。
“如果单独和宝儿修炼容易分心……就来草坪上吧，人多些，或许反而能静心。还有其他困难么？”
“没……没有了。”张楚岚低下头，感到一阵面颊发烫的羞愧。
自己这点青春期似的闹别扭，竟还要劳烦别人来调和。
“那个……装修的钱……”他摸着后脑勺，声音越来越小。
他兜里比脸还干净。
“走公司的账，不用你们操心。”楚玉苏阖上眼，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在流逝。
张楚岚干笑了两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明明楚姐年纪没大多少，可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和那份历经世事后沉淀下的淡然，总让他不自觉变得拘谨，像面对师长。
“谢谢楚姐……”他想找点别的话题，驱散这尴尬又沉重的气氛，“怎么没见大张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楚玉苏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好几秒，就在张楚岚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的时候，她才极轻地说了一句：“他不在这个世界了。”
“啊？”张楚岚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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