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的烈焰已然熄灭,只余下焦黑的残骸与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味,随着江风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火攻。曹军北遁,联军大胜,但胜利的果实该如何分配,却成了横亘在孙刘两家之间,一道比曹军铁索更加复杂难解的结。
夏口,江东水军帅寨内,气氛不复往日的肃杀,却多了几分功成后的审慎与谋划。周瑜卸去了沉重的甲胄,着一身锦袍,正与鲁肃对着江防图低声商议。尽管取得了辉煌胜利,但周瑜眉宇间并未有多少轻松,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刘备集团在荆襄势力的急剧膨胀,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报——”亲兵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都督,庞统先生在外求见。”
周瑜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道:“快请!”
帐帘掀开,一人缓步而入。来人形貌丑陋,额镢头尖,鼻偃齿露,身材短小,衣着甚至显得有些邋遢,与这军帐的威严格格不入。正是此前献上“连环计”后,便以需要“观察天时、查探地势”为名暂时离开的凤雏先生,庞统。
“士元先生!”周瑜起身相迎,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先生一去多日,叫瑜好生挂念。若非先生妙计,破曹焉能如此顺利?先生真乃我江东之功臣!”
庞统随意地拱了拱手,脸上并无多少得色,仿佛那惊天动地的连环计不过是随手为之。他目光扫过周瑜和鲁肃,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沙哑与疏狂:“都督过誉。破曹乃将士用命,天意使然,统不敢居功。今曹贼虽退,然天下棋局未定,不知都督与吴侯,下一步作何打算?”
周瑜请庞统落座,亲自为其斟上一杯热茶,叹息一声,推心置腹般说道:“先生乃当世高人,瑜不敢相瞒。曹操此败,伤筋动骨,然其根基犹在,假以时日,必卷土重来。而刘备……借辅佐刘琦之名,已尽收荆襄人心,其麾下关张赵云皆万人敌,更有诸葛亮运筹帷幄,如今坐拥大郡,兵精粮足,其势已成,恐非池中之物。长此以往,恐非我江东之福啊。”
他刻意点出刘备的威胁,意在观察庞统的反应,并试图将其牢牢绑在江东的战车上。
庞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洞察世事的光芒:“都督所虑,亦是统之所忧。刘备,人杰也;诸葛亮,卧龙也。二人相辅相成,若再得荆襄之地,确是可畏。然,江东据六郡之地,有长江之险,吴侯英明,都督神武,又何惧之有?”
周瑜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正因如此,瑜才更需先生这等大才鼎力相助!先生之才,胜瑜十倍,若肯全心辅佐吴侯,与瑜同心协力,何愁大业不成?届时,北拒曹操,西……亦可从容图之。”他话语中隐含的“西图”,自然是指向西边的荆州刘备。
庞统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动,沉默了片刻。他自然听出了周瑜的招揽与暗示。在周瑜麾下这段时间,他见识了这位江东都督的雄才大略与用兵如神,确是人中龙凤。然而,他也敏锐地感觉到,周瑜心气极高,且其上有孙权,其下有诸多江东旧臣,自己一个外来者,纵有才华,想要真正跻身核心,掌握权柄,恐怕并非易事。
但眼下,这似乎是最直接的选择。
“都督信重,统感佩于心。”庞统终于开口,“统愿往柴桑一行,拜见吴侯,陈述利害,或可为我江东,再献绵薄之力。”
周瑜闻言大喜:“如此甚好!有先生前往,必能坚定吴侯之心!瑜这便修书一封,力荐先生!”他当即铺开绢帛,笔走龙蛇,在信中极力推崇庞统之才,称其“胸罗万象,谋略深远,非百里之才,实乃社稷之器”,恳请孙权务必重用。
带着周瑜的亲笔荐书,庞统登上了前往柴桑的船只。他立于船头,望着浩渺长江,心中却无多少把握。那位年轻的吴侯,会如周都督一般,识得他这“凤雏”之才吗?
柴桑,吴侯府邸,气象万千。
孙权高坐堂上,碧眼紫髯,自有威仪。他展开周瑜的荐书,细细阅读。对于这位献上连环计、助联军大破曹操的“凤雏”,他本抱有极高的期待。然而,当庞统被引上殿来,孙权看清其容貌举止时,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这……便是与诸葛孔明齐名的凤雏?怎生得如此……丑陋粗鄙?孙权心中瞬间凉了半截。他自幼继承父兄基业,见识过无数江东俊杰,多是姿仪不凡、谈吐风雅之士,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人物?
庞统行礼已毕,孙权勉强按捺住心中的不喜,依例问策:“孤尝闻先生与诸葛孔明齐名,并称‘卧龙凤雏’。今曹贼新败,天下动荡,先生既来江东,不知有何高见可教孤?”
庞统何等人物,立刻便察觉到了孙权那隐藏在客气之下的轻视。他心中傲气顿生,原本准备好的、较为委婉的说辞也咽了回去,反而以一种更加疏狂、甚至略带挑衅的语气,纵论天下大势,剖析曹、刘、孙三方利弊,言语间虽切中要害,锋芒毕露,却少了几分为人臣子的恭顺。
“……故而,刘备新得荆襄,其势虽张,然根基未稳,内部刘琦暗弱,文武未必尽附。曹操新败,然挟天子以令诸侯,根基深厚,缓过气来,仍是心腹大患。江东欲图存发展,上策乃北结曹操,暂缓刀兵,西和刘备,巩固联盟,实则暗中积蓄力量,分化荆州,待时而动……”他侃侃而谈,将联曹制刘的方略赤裸裸地摆在台面上。
这番言论,虽不乏真知灼见,但其姿态和过于直白的“权谋”,让本就因貌取人而心存芥蒂的孙权更加不悦。张竑、顾雍等老臣在一旁,更是听得眉头大皱,纷纷出言驳斥,认为此策有损江东信义,并非王道。
朝堂之上,一场论战,不欢而散。
事后,孙权私下对张竑等人叹息道:“庞士元虽有虚名,然观其形貌鄙陋,言辞狂悖,恐是言过其实,非是治国安邦之良材。” 于是,仅以寻常宾客之礼对待庞统,赐予馆驿居住,却再无召见问策之意。
馆驿之中,庞统独对孤灯,心中愤懑难平。他自负经天纬地之才,欲择明主而事,先遇曹操,虽受赏识却觉其性多疑;今投孙权,竟因貌丑见轻,更被视作狂徒!这江东,非是吾栖身之所!
一股被羞辱与被辜负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他猛地站起身,望向西边荆州的方向。既然孙权不识货,周瑜虽识才却上有掣肘,那便去寻那看似仁厚、且正需人才鼎定乾坤的刘玄德!而要投刘备,需一个合适的契机与引荐之人……那个年轻、暗弱、名为州牧实则被刘备与诸葛亮架空的刘琦,或许正是最好的跳板!
“竖子不足与谋!”庞统冷笑一声,当夜便收拾行装,不留一言,悄然离开馆驿,乘着夜色,再登舟楫,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西陵城,是那位空有州牧之名而无其实的刘琦。
江流暗涌,凤雏再次振翅,这一次,他将为荆州的最终归属,投下最关键的一枚棋子。而这一切,远在夏口的周瑜尚不知情,他仍在期待着庞统能说服孙权,为江东带来新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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