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流风眼,球形空间内。
那块丈许方圆的漆黑奇石静静悬浮,暗金与银白的道纹如同活物般在表面缓缓流淌,每一次流转,都引得周围那“稳定扭曲”的空间法则微微荡漾,散发出愈发深邃的虚空与星辰本源气息。它仿佛就是这片混乱涡流中唯一的“道标”,是狂暴能量海洋里一座沉默而稳固的灯塔。
陆平的目光却未完全被这奇石吸引,他的大部分心神,都锁定了空间边缘、涡流壁障处那缕异常的空间波动。
那波动极其隐晦,如同水底暗流,若非他神念经混沌道韵与太初窍锤炼后异常敏锐,加之身处这相对“纯净”的稳定空间,几乎难以察觉。它并非持续存在,而是如同呼吸般,有规律地轻微起伏,带着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秩序感,与这星云涡流原本混乱狂暴的基调格格不入。
不是自然现象,也不是幻兽。是人为的观测手段,或者……某种法宝、阵法的远程窥探!
紫阳宗?陆平心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这个可能。只有他们对混沌传承和冷瑶光的体质如此执着,且有能力在防线这种复杂环境下布置后手。孙海的失踪和巨蜥的异常袭击,恐怕都是为了将他“逼”入这片区域,方便他们进行更深层次的观察,甚至……伺机动手!
若真是紫阳宗,他们是如何将力量渗透进这连巡逻飞梭都难以深入的涡流核心的?是某种远程空间投射秘术,还是提前在此地埋下了隐秘的观测节点?
陆平不动声色,将自身气息与混沌道域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耗尽力气、勉力支撑飞梭悬浮的状态。他一边装作警惕地观察四周环境(尤其是那块奇石),一边暗中调动刚刚恢复了不少的混沌法力,以及六窍之力,尤其是对空间变化最为敏感的流转窍与太初窍,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反向解析着那缕波动的源头与性质。
同时,他也在快速思考对策。无论窥视者是谁,他都不能在此地久留。涡流深处环境终究恶劣,飞梭受损,自身状态也非巅峰。更重要的是,外面的冷瑶光还在等他,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必须速战速决!
首要目标,是那块疑似第七窍显化的奇石!只要收取了它,自身实力必然再有精进,应对任何局面都将更有把握。
他缓缓操控着伤痕累累的飞梭,朝着奇石靠近。随着距离拉近,太初窍的共鸣愈发强烈,甚至引动了归墟、起源等其他五窍的轻微呼应。他能清晰感觉到,这奇石内部蕴含的法则,与“虚空稳固”、“星辰定位”、“空间枢纽”等概念紧密相关,若能成功融合,他的混沌道域将真正具备在虚空中“开辟稳定一域”或“锚定坐标”的能力,无论是战斗、遁逃还是构建洞府,都将有质的飞跃!
然而,就在他飞梭距离奇石不足十丈时,异变陡生!
那奇石表面流淌的暗金与银白道纹,光芒骤然明亮了数分!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空间排斥力,如同水波般以奇石为中心扩散开来!
陆平的飞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弹性墙壁,猛地一震,竟被这股力量缓缓推开!更让他心惊的是,这股排斥力并非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蕴含着一种“空间秩序”的意志,仿佛在拒绝未经允许的靠近,又像是在……进行某种“资格”的筛选?
与此同时,空间边缘那缕窥视的波动,也骤然变得强烈了一丝,仿佛窥视者也因这奇石的异动而情绪波动,更加专注地观察着陆平的反应。
果然是陷阱?还是这奇石本身的考验?
陆平眼神一凝,不再犹豫。他心念一动,直接散去了飞梭外层的护罩(本就濒临破碎),身形一闪,已然离开飞梭,凌空而立,直面那块散发着浩瀚空间威压的漆黑奇石!
混沌道域不再隐藏,轰然展开!虽然范围仅有三丈,却凝练无比,灰蒙气流中,归墟漩涡、起源之光、玄黄大地、流转网络、阴阳双鱼、太初原点六种意象交相辉映,构成了一方微缩而完整的混沌宇宙虚影!尤其是核心的太初窍,光芒大放,主动散发出与那奇石同源的、却更加“根源”的万物起始气息!
“我之道,乃混沌开天!包罗万有,虚空星辰,亦在其中!此石与我有缘,合该入我道途!”
陆平心中道音轰鸣,不再试图强行靠近,而是将自身混沌道域的真意,毫无保留地向着那奇石“展示”出去!这是一种道则层面的交流与吸引!
仿佛感应到了这高等同源的混沌道韵,尤其是太初之力的呼唤,那奇石散发出的空间排斥力微微一滞,其表面的道纹流转速度加快,散发出的气息也似乎柔和了一丝,像是在“审视”和“辨认”。
陆平抓住这刹那的机会,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印诀,这印诀并非攻击,而是“引导”与“接引”。他将自身对虚空、对星辰、对空间稳定的所有感悟,结合太初窍的指引,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共鸣之桥”,缓缓延伸向那奇石。
这是比力量对抗更加精微玄妙的道心与法则层面的“沟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
陆平的意识仿佛沿着那“共鸣之桥”,接触到了奇石内部浩瀚的法则海洋。他“看”到了无数星辰诞生、运行、寂灭的轨迹,看到了虚空从无序到稳定、再到拓展的历程,看到了空间节点如何连接万物、稳定乾坤的奥秘……
而那奇石内部,似乎也有一股懵懂的、古老的灵性(或是残留的道则意识),在接触到他纯粹而包容的混沌道韵后,发出了细微的、带着好奇与亲近的波动。
“嗡嗡……”
奇石轻轻震颤起来,表面的暗金与银白道纹脱离石体,如同两条灵蛇般在空中交织盘旋,最终化作一枚不断变幻、仿佛由无数微型星辰与空间裂隙构成的复杂符文,散发着稳固虚空、统御星辰的至高意蕴!
混沌九窍之七——定星窍符文!
这符文在空中微微一顿,仿佛最后确认般,绕着陆平盘旋一周,感应到他体内那和谐共鸣的六窍之力与太初源气,终于不再犹豫,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没入了陆平的胸膛,正位于膻中穴(平衡窍)与丹田之间,与太初窍遥遥呼应!
轰!
第七窍入体的瞬间,陆平只感觉周身空间仿佛都与自己产生了更深层次的联系!体内那方内天地疯狂震动,边界变得更加清晰稳固,天空之中,无数星辰虚影开始自发凝聚、排列,虽然依旧虚幻,却已初具雏形!他的混沌道域中,也多了一种“定鼎乾坤”、“虚空不坠”的稳固意境,范围虽未扩大,但其稳固性与对外界空间干扰的抗性,暴增数倍!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掌控”感涌上心头。仿佛此刻,他才能真正在这无尽虚空中“立足”!
然而,就在定星窍符文入体、陆平心神与法则剧烈交融、对外界感知降到最低的这宝贵而脆弱的一刹那——
空间边缘那一直潜伏的窥视波动,骤然变得尖锐而充满恶意!
咻!
一道细若牛毛、几乎完全透明的淡紫色针芒,毫无征兆地从涡流壁障的某处射出!它速度奇快无比,轨迹诡异飘忽,仿佛能自行折射空间,绕过陆平刚刚强化、却因心神激荡而略显滞涩的混沌道域防御,直刺他因收取定星窍而微微敞开的胸膛膻中要穴!
这针芒气息阴毒凌厉,蕴含着一种专门破防、蚀魂的歹毒力量,绝非星云原生,而是人为炼制的歹毒暗器!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陆平新旧力量交替、心神松懈的致命瞬间!
偷袭者,终于露出了獠牙!
陆平虽大部分心神沉浸于融合新窍,但历经无数生死磨砺的战斗本能早已刻入灵魂。在那淡紫针芒及体的前一瞬,他强行中断部分融合进程,眼中混沌厉芒暴涨!
“鼠辈敢尔!”
他甚至来不及调动太多新生力量,只是心念电转,膻中穴那新成的定星窍符文应激而发,一股稳固虚空、排斥异物的力量骤然勃发!
同时,承载窍的玄黄道韵自动护体!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响起!
那淡紫针芒狠狠刺在陆平胸膛前三寸之处,却被一层骤然浮现的、介于虚实之间的玄黄色光晕与紊乱空间力场所阻!针芒疯狂旋转突进,却如同陷入了最粘稠坚韧的泥沼,前进之势骤减,其上的歹毒灵光也迅速黯淡!
趁此机会,陆平左手如电探出,混沌气流包裹指尖,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力道已衰的针芒尾部!
针入手冰凉刺骨,带着一股阴邪的紫阳气息(虽然刻意伪装,但本质难逃陆平感知)!
果然是紫阳宗!
“藏头露尾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陆平怒喝一声,右手并指,对着那针芒射来的方向,凌空一划!一道灰蒙蒙的、蕴含着新得定星窍空间稳固之力与归墟寂灭真意的混沌剑气,撕裂粘稠的涡流能量,悍然斩去!
剑气所过,那片区域的涡流壁障剧烈扭曲、破碎,隐约露出后方一道模糊的、由阵法符文构成的虚幻人影,那人影似乎没料到陆平反应如此迅捷、防御如此诡异,更能在收取奇石的瞬间反击,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身影便在剑气及体前骤然溃散,只留下一声细微的冷哼和迅速消散的阵法波动。
远程投射的阵法分身?还是某种高阶符箓所化?
无论是什么,偷袭者已然退走,或者说是完成了“观察”与“试探”的目的。
陆平没有追击,也无力追击。强行中断定星窍融合并反击,让他气血翻腾,新窍与旧六窍的循环出现了短暂的紊乱,需要立刻调理。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失去光泽、却依旧阴冷的淡紫毒针,眼神冰寒刺骨。
紫阳宗……这笔账,暂且记下!
他不再停留,收起那破损的飞梭(已不堪再用),强提法力,周身混沌道域包裹,凭借着新得的定星窍对空间的微妙感应,以及太初窍的指引,找准涡流中相对薄弱的能量缝隙,身形如电,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遁而去!
必须尽快与冷瑶光汇合!此地不宜久留!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这片球形空间缓缓被重新合拢的暗红色涡流吞没,那块失去符文的漆黑奇石本体,则悄然化为齑粉,消散于无形,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
赤潮区边缘,吴铁、冷瑶光、侯三刚刚合力将剩余的两头星云巨蜥斩杀。冷瑶光面色清冷,心中却难掩焦虑,目光不时投向陆平消失的星云深处。
就在吴铁准备冒险进入深处搜寻时,一道略显狼狈、却气息沉凝的灰色遁光,自暗红色星云中激射而出,正是陆平!
“林玄!”吴铁松了口气。
冷瑶光看到陆平无恙,眼中担忧隐去,微微颔首。
“队长,抱歉,那畜生追得紧,我把它引入一处能量乱流才侥幸脱身,飞梭也损毁了。”陆平落地,面色“苍白”,气息“不稳”地解释道。
“人没事就好!飞梭坏了可以再领!”吴铁拍了拍陆平肩膀,没有多问细节,在防线,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遭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哨站!”
一行人迅速清理战场,标记了此处幻兽异常聚集点,而后踏上归程。
返航途中,陆平与冷瑶光隐秘交换了一个眼神。
哨站石屋内,隔绝禁制开启。
“如何?”冷瑶光问。
“第七窍,‘定星窍’,已得手。”陆平言简意赅,随即取出那枚淡紫毒针,“但有尾巴,紫阳宗的,在我收取时偷袭。”
冷瑶光眼神一寒,接过毒针感应片刻:“‘蚀神透骨针’,紫阳宗内门惩戒叛徒或执行暗杀时所用的阴毒法器。他们果然在此地有布置。”
“嗯,孙海失踪,巨蜥异常,再到这毒针偷袭,一环扣一环。他们不仅想试探你的体质,恐怕对我这‘混沌传承’也越发感兴趣了。”陆平冷笑,“不过,他们也暴露了更多。能在赤潮区深处布置远程观测甚至偷袭手段,绝不是一两个暗子能做到的,紫阳宗在此地……所图不小。”
“我们接下来如何?”冷瑶光问道。
陆平闭目感应了一下体内趋于稳定、并开始与六窍构建新循环的定星窍,缓缓道:“先稳固修为,消化此次所得。紫阳宗接连失手,短期内应该会谨慎一些。我们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提升实力,同时……或许可以反过来,探查一下紫阳宗在这片防区的真正目的。”
他望向窗外那无垠的、暗流汹涌的星空,眼神深邃。
“这陨星防线,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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