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洪流像无数把尖刀,割在皮肤上带来灼痛感。
我在黑暗中沉浮,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耳边只剩下轰鸣的水声和胸腔里炸开的剧痛。就在残存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时,一只铁钳般的手突然扣住我的手腕。
青铜面具在浑浊的水中闪烁着幽光,夜无影的黑色劲装早已被激流撕扯得不成样子。他没有看我,那双总是藏在面具后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上游——那里有团墨绿色的阴影正破浪而来,鳞片在水光中折射出骇人的寒光。
抓紧。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杀手的手臂肌肉贲张,将我往一块突出的岩石拖拽。可水魔兽已经察觉到猎物,巨尾横扫激起滔天巨浪。夜无影突然松开我的手腕,青铜面具下的呼吸陡然急促,他反手拔出靴筒里的短刃,竟迎着那庞然大物冲了过去。
短刃刺入鳞片的瞬间迸发刺眼火花。水魔兽吃痛咆哮,声波震得我耳膜出血。我看见夜无影借力翻身骑上巨兽脖颈,左手死死抠住鳞片缝隙,右手短刃以诡异角度反复捅刺同一个位置。墨绿色的血液在水中弥漫开来,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的吼声被水声撕碎,却像重锤砸在我胸口。
蛮牛的咆哮从斜后方传来,那个憨厚的熊系护卫正抱着块岩石艰难移动,宽厚的脊背被激流冲击得不断摇晃。而苏轻烟的白色身影在下游若隐若现,她手中的银针在混乱中划出绝望的弧线。
水魔兽突然疯狂甩动脖颈,夜无影像断线风筝般飞出去,撞在崖壁上发出沉闷声响。我看见他坠落时溅起的血花,像极了那年玄甲军攻破北境时,漫天飞舞的红梅。
记忆突然清晰——十二岁生辰那日,宫变骤起。年幼的我躲在假山后,亲眼看见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年刺客,用同样的短刃刺穿了叛将的咽喉。当他转身时,面具下的眼睛与我对上,那双本该冰冷的眸子里竟藏着惊涛骇浪。
主上!蛮牛的怒吼将我拉回现实。水魔兽的巨口已经近在咫尺,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射进水魔兽的鳃裂——是夜无影,他手中握着半块青铜面具碎片,锋利的断口还在滴血。
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庞大身躯在水中疯狂翻滚。夜无影被甩出去的瞬间,竟用最后力气将我推向蛮牛的方向。熊系护卫咆哮着扑过来,宽厚的胸膛撞得我气血翻涌,却稳稳将我护在身下。
带主上走!夜无影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他的短刃不知何时遗失了,此刻正徒手抠挖着水魔兽的鳞片,黑色衣袍在激流中猎猎作响,像面永不倒下的战旗。
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冷宫雪夜,他偷偷塞给我半个热馒头;刑场之上,他用身体替我挡住暗箭;九死一生的逃亡路上,他为我猎来充饥的野兔总是少条后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右手无名指少了半截。 哥...这个尘封多年的称呼卡在喉咙里,混着血沫涌上舌尖。
夜无影的动作突然顿住。水魔兽趁机甩动巨尾,狠狠抽在他背上。骨骼碎裂的脆响隔着轰鸣水声都清晰可闻,他像片破败的叶子坠入更深的黑暗。
蛮牛已经将我拖上浅滩。我挣扎着回头,看见苏轻烟正跪在水边,银针如流星般刺入水魔兽七寸。兔系医仙的衣袖被血染成殷红,温柔眼眸此刻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而在那翻涌的墨绿色阴影里,一点青铜微光正在缓缓下沉。
夜无影!我听见自己的吼声嘶哑变形,狮系血脉在体内疯狂躁动。
就在这时,下沉的青铜光点突然逆着水流升起。夜无影的身影在水雾中若隐若现,他的面具已经完全碎裂,露出那张与我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左脸颊从眉骨到下颌,横着道狰狞的疤痕。
主上...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怀里紧紧抱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盒子。那是我八岁时送他的生辰礼物,据说被他弄丢了整整十年。
水魔兽的哀鸣突然变成尖锐的嘶叫,庞大身躯开始痉挛。苏轻烟瘫坐在礁石上,银针散落一地,苍白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河水。夜无影的身体缓缓倾斜,最终靠在我肩头,青铜面具的最后一块碎片从他手中滑落,坠入深潭发出清脆声响。
哥...这一次,我终于喊出了声。
夜无影没有回应。他的头歪在我颈窝,温热的血浸透我的衣襟。我这才发现他背后有个碗大的血洞,森白的脊椎若隐若现。蛮牛笨拙地用布巾按压伤口,熊系护卫的大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苏轻烟跌跌撞撞跑来,指尖搭上夜无影腕脉时,兔系医仙的身体剧烈一颤。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药囊里取出金针,颤抖着刺入他几处大穴。山洪渐渐退去,露出布满碎石的河床,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
我抱着夜无影冰冷的身体,看着他胸口微弱起伏,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说过的话。那时他刚被父皇从死牢里提出来,成为我的贴身侍卫,面具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殿下放心,臣这条命是您的。
晨光刺破水雾时,夜无影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他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我怀中的小盒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我打开油布,里面静静躺着半块玉佩——那是当年母后将我们兄弟二人分开时,特意敲碎的信物。
主上...他的嘴唇翕动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别...别信墨尘...
话音未落,他的手便垂落下去。青铜面具的碎片在朝阳下折射出七道光芒,像极了夜空中最亮的北斗七星。我将那半块玉佩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狮系帝王的血脉在血管里咆哮,九域版图在我脑海中缓缓展开。
蛮牛的呜咽声、苏轻烟的抽泣声、远处水魔兽的尸骸沉入水底的声响...这一切都渐渐模糊。我抱着夜无影冰冷的身体站起身,河水顺着战袍滴落,在岩石上砸出深色印记。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的山巅云雾缭绕,隐约可见盘旋的玄鸟。我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兄长,又望向九域的方向,唇角勾起冰冷弧度。
墨尘,玄机子,还有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鬼魅...你们准备好迎接朕的怒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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