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震颤将天穹撕开猩红裂口,我将苏轻烟绵软的身体交给蛮牛时,她染血的指尖仍死死攥着那株半枯的还魂草。熊系护卫的臂膀肌肉贲张如铁塔,却在接触到昏迷女子时骤然收力,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陛下!蛮牛粗粝的嗓音里渗着焦急,我却已听见西南角传来兵刃碎裂的脆响。
夜无影的短匕断成三截钉在岩壁上,青铜面具反射着祭坛中央旋动的幽蓝星力。那团凝聚成形的光雾正幻化成披甲持矛的武士模样,星屑构成的眼眸里跳动着非人的冷焰。我的影刃竟被逼得单膝跪地,素来稳如磐石的右肩此刻浸出深色血渍——这是他追随我五年以来,第三次负伤。
退后。我踏碎滚落的碎石上前,龙渊剑嗡鸣着挣脱剑鞘。狮系血脉在血管里咆哮,方才目睹苏轻烟坠崖时压抑的暴怒,此刻尽数倾注于剑锋。星灵武士的长矛带着陨石破空之势刺来,我旋身沉腕,剑锋在间不容发之际擦着矛尖划过,火星溅在夜无影的面具上噼啪作响。
左侧七步。影刃的声音比寒铁更冷。他像只折翼的夜枭贴着地面滑行,断匕脱手的瞬间,新的短刃已从靴筒弹出。我看见他左腕的银链缠住星灵持矛的手臂,那些由星力构成的关节处立刻泛起紊乱的涟漪。
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背靠背作战。夜无影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三拍,我能感受到他肩胛骨每一次发力的震颤。星灵的咆哮震落如雨石屑,我的龙渊剑划出炽烈的弧光,将那些试图重组的星力斩成齑粉。你太慢了。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的低吼,混杂着狮吼功特有的嗡鸣。
青铜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夜无影突然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旋身,短刃在星灵后颈拉出幽蓝火花:陛下的剑,总比影子慢半拍。他的身形骤然分化成六道残影,每道影子都持着不同的武器——这是他压箱底的六绝式,当年在断魂崖刺杀前朝暴君时都未曾动用。
星灵的咆哮变成刺耳尖啸,星力构成的躯体开始不规则膨胀。我突然想起墨尘临行前塞给我的符篆,指尖燃起金焰将其拍向地面。道家法阵的金光如蛛网般蔓延,暂时禁锢住星灵的动作。就是现在!我与夜无影同时出声,两道截然不同的杀气在空中交织成致命罗网。
龙渊剑化作吞吐烈焰的骄阳,夜无影的短刃则如寒月般悄无声息。当我的剑锋劈开星灵胸膛的刹那,影刃的匕首正精准刺入光雾凝聚的心脏。两种力量在接触点爆发刺眼强光,我看见夜无影的面具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而自己虎口的鲜血正顺着剑纹渗入龙渊剑的古铭。 星灵的躯体在哀嚎中崩解,化作漫天流萤消散。
我拄着剑喘息时,夜无影突然单膝跪地,剧烈咳嗽起来。青铜面具的裂痕中渗出暗红血珠,他用匕首撑地的手背暴起狰狞青筋。碍事。影刃低声咒骂着扯下面具,露出那张我只在五年前刑场见过的脸——左额三道交错的刀疤,此刻正突突跳动着。
祭坛中央的光柱骤然黯淡,第三根刻满星图的石柱从中断裂。我这才注意到夜无影的右臂不自然扭曲,方才为了缠住星灵,他硬生生承受了星力冲击波。还能站?我伸手想扶,却被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挡开。
陛下忘了,影子不需要搀扶。夜无影扯下腰带草草固定伤臂,短刃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花,重新没入袖中。他转身时,我瞥见他后颈浮现出的黑色图腾——那是当年我亲自为他烙下的奴印,此刻正泛着与星灵同源的幽蓝微光。
蛮牛的怒吼从东侧传来,我转头看见熊系护卫正用身躯抵挡着倾塌的岩壁。苏轻烟蜷缩在他怀里,苍白的脸上仍紧蹙着眉头。地脉的震颤愈发剧烈,祭坛边缘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我将龙渊剑插入地面稳住身形,突然听见夜无影极轻的低语:星象乱了。
抬头望去,天穹的猩红裂口正缓缓闭合,那些原本按序排列的星辰此刻却如沸水中的墨滴般晕染开来。夜无影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祭坛中央——那里残留的星力正诡异地旋转,隐隐构成太极图案的轮廓。
我抓起夜无影的后领将他甩向蛮牛,龙渊剑爆发出璀璨金光。狮狼双星合力产生的余波仍在经脉中激荡,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帝王气运与影刃的杀手气息正以奇妙的方式交融。当蛮牛抱着苏轻烟跃出祭坛范围时,脚下的地面终于塌陷成巨大的漩涡,将所有星力与碎石一同吞噬。
夜无影靠在崖边剧烈喘息,青铜面具彻底碎裂在掌心。我看着他后颈那枚逐渐隐去的图腾,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这个沉默的少年用同样的姿势跪在刑场,血污模糊的脸上只有一双燃烧着恨意的眼睛。你的伤。我伸手触碰他扭曲的右臂,却被他猛地攥住手腕。
影刃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铜面具下的呼吸粗重如兽。我们就这样僵持在震颤的崖边,身后是逐渐闭合的地脉漩涡,身前是彼此交缠的影子。突然,夜无影嗤笑一声松开手:陛下的关心,比星灵的矛更伤人。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明白墨尘说的那句话——最锋利的刀,永远渴望着刀鞘的温度。远处天际传来墨尘的信号弹,幽绿的光芒在猩红天幕下划出诡异弧线。我握紧龙渊剑走向蛮牛,苏轻烟仍在昏迷中呢喃着什么,沾血的还魂草从她指缝滑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开出细碎的白花。
地脉的震颤终于平息,祭坛所在的山谷已化作深不见底的巨坑。我望着坑底盘旋的星力余烬,突然听见夜无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机子不见了。影刃正用短刃挑起半片染血的道袍,青铜面具的碎片在他脚边闪着寒光。
西南风带来硫磺的气味,我将苏轻烟被风吹乱的发丝掖到耳后。兔系医仙的睫毛在苍白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她掌心的温度正通过我的指尖缓慢回升。远处天际,两颗原本黯淡的星辰突然爆发出刺眼光芒,一金一银,如双星交辉。
九域的天,要变了。夜无影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抬头望去,看见那两颗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彼此靠近,在猩红天幕下划出两道交织的光轨。狮与狼的力量首次完美融合产生的余温仍在血液里流淌,我突然想起玄机子临行前说的那句话——星象轮转,万物归宗。
蛮牛抱着苏轻烟站起身,熊系护卫的铠甲上布满裂痕。夜无影已重新戴好备用的青铜面具,短刃在指间转了个圈隐入袖中。我将龙渊剑扛在肩上,望着远处天际逐渐清晰的双星轨迹,突然握紧了苏轻烟遗落的那株还魂草。
草叶上的血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红光,正与天穹双星的光芒遥相呼应。墨尘的法阵在山谷边缘若隐若现,狐系谋士的青衫一角从林间闪过。我知道,这场由星象引发的浩劫,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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