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掠过皇城朱雀大街时,雷啸天正单膝跪在太和殿的金砖上。他玄色劲装肩头落满碎雪,腰间狼牙刀的兽首吞口在殿内烛火下泛着幽光,蛮族特有的青铜护身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臣请陛下恩准,将西漠三十七部孤儿接入中洲太学。他的声音如同打磨过的精铁,带着西漠风沙的粗粝质感,在寂静的大殿里撞出回响。
我握着朱笔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掠过阶下这个狼系猛将。雷啸天的勇猛在九域战场早已威名远扬——单骑冲阵、手撕敌将的传奇至今仍在军营流传。但此刻这个跪在雪地里的男人,脖颈间挂着的狼牙项链却系着七种不同毛色的幼狼尾毛,那是西漠部落保护孩童的最高象征。
蛮族孩童入学?我放下笔,龙涎香的青烟在御案前袅袅升起,太学博士可曾同意?
臣已与国子监争执三日。雷啸天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映着殿中十二盏长明灯,他们说蛮夷小儿不配研读圣贤书。他指节分明的大手不自觉攥紧,玄甲发出细微的呻吟,可当年若不是部落萨满教臣识字,臣至今仍是只会挥刀的莽夫。
殿外忽有惊雷滚过,雪珠噼啪打在琉璃瓦上。我想起五年前西漠战场,这个男人抱着染血的部落孩童跪在雪地里,用弯刀在冻土上刻下活下去三个歪扭汉字的模样。那时他刚带领蛮族联军击溃南国象兵,猩红披风下却藏着给伤童暖身的羊皮袄。
传朕旨意。我推开奏折站起身,十二章纹的龙袍在烛火下流淌着暗金光泽,太学东庑辟为融和堂,着雷将军甄选蛮族学童百人入学。余光瞥见雷啸天猛然绷紧的脊背,我补充道,俸禄按太学博士例,再加拨三百匹棉布、五十石青稞。
雷啸天的喉结剧烈滚动,这个在尸山血海里都未曾落泪的硬汉,此刻竟有晶亮的东西在眼角闪烁。他重重叩首,金砖上传来沉闷的响声:臣...谢陛下隆恩!
三日后的寅时,我带着蛮牛登上皇城角楼。晨雾中,百余名蛮族孩童正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穿过承天门。他们裹着统一的藏青色棉袍,小脸冻得通红,却倔强地挺直腰杆。最前头那个额角带着月牙形疤痕的男孩,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木箱,正用西漠语低声鼓舞着同伴。
将军说,中原的先生能教我们算出牧草的长势。姐姐你看!那石狮子的鬃毛像不像阿爹的战盔?要是能学会写字,就能给部落里的妹妹写信了...
细碎的童声顺着风飘来,雷啸天走在队伍侧面,玄甲换成了素色锦袍,正弯腰帮一个掉了棉鞋的小女孩系鞋带。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擦去孩子冻红鼻尖上的鼻涕,动作温柔得不像那个能徒手掰断敌军旗杆的猛将。
陛下,雷将军昨夜亲自给每个孩子缝制了护膝。蛮牛瓮声瓮气地说,他粗短的手指指向队伍末尾——那里有几个孩子的棉袍袖口,明显绣着西漠特有的狼头图腾。
我望着那个高大身影在晨光中忙碌,忽然想起墨尘曾在奏折里写蛮夷难驯,恐为祸端。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转身走下角楼:传旨,每月初一十五,着雷将军入宫议事。 融和堂的读书声很快成了太学一景。
雷啸天每日卯时必至,先教孩子们扎半个时辰马步,再亲自领读《孙子兵法》。有太学博士弹劾他教坏孺子,他便当着监官的面,让蛮族学童演示结绳记事沙盘推演,精准算出三个月后的月食时间,惊得腐儒们哑口无言。
那日我微服至太学,正撞见雷啸天在桃树下授课。春风拂落粉白花瓣,落在他玄色发辫上。孩子们围坐在青石案前,面前摆着用羊胛骨做的算筹。
何为忠诚?雷啸天捡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画了个狼头。永不背叛部落!疤痕男孩抢答,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雷啸天摇头,又画了把断裂的刀,忠诚不是愚从。当年若不是老狼王牺牲自己引开雪豹,整个部落都会覆灭。他折断枯枝,知道何时该折断刀柄的狼,才配做头狼。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却心中一震。这个狼系猛将的智慧,远比朝堂上那些皓首穷经的老臣更接近治国真谛。转身时,正看见廊下站着几位身着绯袍的世家公子,他们望着桃树下的情景,眼中已无往日的鄙夷。
将军,听闻令郎能背诵《论语》全篇?吏部尚书李大人拱手笑道,他身后跟着几个子弟,明显是来考察的。
雷啸天爽朗大笑,声震林樾:那小子昨夜背错三个地方,被我罚抄了二十遍!他拍着疤痕男孩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骄傲,不过巴特儿说,要做连接草原与中原的桥梁,就得先把两边的文字都嚼碎了咽下去。
看着那幕和谐景象,我缓步离开太学。忽闻身后传来整齐的诵读声,百余名孩童用生硬却认真的语调念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阳光穿过朱漆棂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竟分不清哪些是蛮族孩童,哪些是中原学子。
御书房内,冷月心正展开密报。素笺上用蝇头小楷写着:雷将军将祖传狼皮地图赠予太学,融和堂学子已能辨识九州山川。我摩挲着密报边角,想起前日雷啸天递上的奏折,他请求在西漠开设汉学馆,让更多部落子弟学习中原文化。
传雷将军。我放下密报,望向窗外初绽的紫藤花,朕要与他商议西征粮草的调度。
当雷啸天带着一身墨香走进御书房时,我正把玩着他送来的狼牙符。这个曾经只懂沙场拼杀的狼系猛将,如今案头堆满了《资治通鉴》与《九域舆图》。他行礼的动作已标准如中原士族,唯有眼底那抹属于草原的野性,仍在炭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朕听闻,融和堂学子创制了双语书简我将一枚玉印推到他面前,印文为九域同风四个鸟虫篆,着将蛮族历法、医术、畜牧之术录入太学典籍,由雷将军总领其事。 雷啸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颤抖着指尖抚过温润的玉印,忽然单膝跪地,将额头深深抵在冰凉的金砖上。晨光透过菱花窗,在他宽厚的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恍若草原上那尊守护部落的狼神雕像。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我望着这个铁血与柔情并存的男人,忽然明白真正的王者之术,从来不是金戈铁马的征服。当雷啸天的孩子们长大后,他们会带着中原的典籍回到草原,也会把蛮族的智慧带入中洲。而这个曾经的部落首领,如今的朝廷柱石,正用最温柔也最坚韧的方式,为九域的融合铺就着最坚实的道路。
殿外春风和煦,隐约传来融和堂的读书声。那些稚嫩却坚定的嗓音,正一字一句地编织着未来——一个没有蛮夷与中原之分,只有九域子民的未来。我拿起朱笔,在雷啸天的奏折上批下,龙涎香的青烟袅袅上升,与窗外飘来的紫藤花香,在空气中交织成和谐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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