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深秋总带着连绵的冷雨，日情报甄别处与行动一科的联合协作会议刚开场，窗外的雨丝就密了几分。
苏晴坐在会议桌末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笔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主位旁的两人身上——陈默穿着笔挺的中校制服，正低头翻阅情报汇总表，而柳媚就坐在他身侧，浅灰色旗袍外搭着件藏青披肩，手里拿着的行动报告却迟迟不递过去，反而频频侧头和陈默低声说着什么，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联合会议，柳媚几乎每次都会以“协作对接”为由，坐在陈默身边，有时是借笔，有时是请教情报分析技巧，有时甚至只是递一块她亲手做的桂花糕，动作亲昵得让会议室里的气氛都变得微妙。
苏晴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墨痕。
她是陈默的老朋友，小时侯就通过哥哥苏木认识了他，长大后又跟他一起在敌营潜伏谍战，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成为他的爱人，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她深爱着他，但由于她是戴笠文书的敏感性，更清楚他们两人的中共潜伏者身份。
可看着柳媚毫不掩饰的亲近，她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闷得发慌。
“……所以这次清查日军潜伏电台，还得靠陈处长的情报精准，我们行动一科才能有的放矢。”柳媚突然提高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安静，她举起手里的行动报告，笑着看向众人：
“说起来，上次毛副局长还问我，为什么行动一科最近效率这么高，我当时就说，还不是因为有陈处长这么靠谱的搭档？不仅情报分析得透彻，还总替我们考虑周全，换成别人，哪有这么省心？”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默和柳媚身上，有好奇的，有暧昧的，还有几分看好戏的。
陈默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刚要开口转移话题，苏晴却猛地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语气恭敬却坚定：“陈处长，戴老板刚才让通讯员送来消息，说有份华北日军增兵的紧急情报，让您立刻去他办公室汇报，说是要当面听您的分析。”
这话像一场及时雨，瞬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陈默立刻顺势起身：“既然是戴老板的命令，那会议先暂停，柳媚科长，剩下的流程你和李伟科长对接一下，我去去就回。”
柳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苏晴会突然插话，但当着众人的面，也只能点头：“好，你快去，这边有我呢。”
陈默跟着苏晴走出会议室，走廊里的冷风吹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侧头看向身边的苏晴，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苏晴摇摇头，脚步却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陈默，柳媚她……是不是太过分了？明知道你心中有我，还天天这样粘着你……”
她话没说完，却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苏晴跟着陈默多年，不仅敬佩他的能力，更敬重他的为人，尤其是知道他为了潜伏任务，与自己分隔开了，独自承受着“弑父”的骂名，但她不忍心看着他被柳媚“一而再，再而三”的亲近所困。
更怕这种暧昧的气氛，传到戴笠或毛人凤耳朵里，会给他的潜伏任务带来极大的麻烦。
陈默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里一阵暖意——整个军统，恐怕只有苏晴最爱他，也最懂他的难处。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小晴，我知道她的心意，也在尽量避开，但她……”
他话没说完，就被苏晴打断：“陈默，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柳媚是行动一科科长，毛人凤本来就盯着你，要是让他抓住把柄，说你在利用协作之便和柳科长搞特殊关系，不仅你位置不保，恐怕连戴老板都会对您产生怀疑的！”
苏晴的话句句在理，陈默何尝不知道这些风险，可他既不能直白拒绝柳媚，伤了她的心，又不能接受她的心意，违背对苏婉的承诺，只能在夹缝中小心翼翼地维持平衡。
“小晴，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吧。”
陈默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我不会让这种事影响到任务的。”
苏晴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心里软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些：“陈默，我不是想干涉你的事，我就是担心你。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事，既要管甄别处，又要应付毛人凤，还要……还要应对柳媚，也太辛苦了。以后要是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不用为难，我来帮你挡着她。”
陈默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谢谢你，小晴。”
他知道，苏晴不仅是他的爱人，还是他机要室的联系人，更是他最信任的战友。
有了她在，他在甄别处的潜伏之路，能少走很多弯路。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柳媚的声音：“陈默，你等等！”
陈默和苏晴对视一眼，苏晴立刻说：“处长，您快去戴老板办公室，我去应付柳媚。”
说完，不等陈默回应，就快步朝着柳媚的方向走去。
“柳科长，你找陈处长有事？”
苏晴挡在柳媚面前，语气客气却带着几分疏离，“陈处长已经去戴老板办公室了，戴老板催得紧，说是有紧急情报要汇报。”
柳媚看着苏晴，眼神里带着几分尴尬和不好意思，但也带着几分不满：“我刚才怎么没听见通讯员传话？苏秘书，你该不会是故意帮陈默解围吧？”
苏晴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依旧平静：“柳科长说笑了，我只是按戴老板命令行事。你要是有急事，等陈处长回来，我让他立刻去找你。现在会议还没结束，你还是先主持会议吧，免得耽误了工作。”
这话堵得柳媚说不出话，她看着苏晴坚定的眼神，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没用，只能悻悻地说：“好吧，等陈默回来，让他第一时间来找我。”说完，转身回了会议室。
苏晴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柳媚对陈默的心意太明显，今天她能帮陈默解围，可下次呢？
只要柳媚还在频繁接近陈默，这种尴尬的场面就不会停止。
下午，陈默从戴老板办公室回来，刚走进甄别处，就看见苏晴正在帮他整理情报卷宗。
“戴老板那边怎么样？”苏晴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去，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陈默点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华北日军增兵情报需重新甄别，戴老板让三天内拿出准确的分析报告。”
他顿了顿，看着苏晴，认真地说：“上午的事，谢谢你了。”
苏晴脸颊微微泛红，假装整理卷宗：“都是我应该做的，陈默，你不光是处长，还是我的爱人，帮你分忧也是我的份内之事。”
陈默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了然，却没有点说——他知道苏晴深爱他的心意，为了党的事业和深潜，只能在表面上装作不懂，就像对柳媚一样，不是不想回应，而是不能回应。
接下来的几天，苏晴变得格外“警惕”，只要柳媚来甄别处找陈默，她只要见到，总会以“陈处长在忙情报分析”“陈处长去档案库了”为由，巧妙地挡在两人之间。
有时柳媚想单独和陈默讨论工作，苏晴也会以“我对这份情报也有疑问，正好一起听听”为由，留在办公室里，不让两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柳媚自然察觉到了苏晴的用意，心里有些不满，却也找不到理由发作——苏晴的理由总是那么正当，要么是工作，要么是按陈默的吩咐行事，让她挑不出半点错误。
这天下午，柳媚又来甄别处，刚要走进陈默的办公室，就被苏晴拦住：“柳科长，陈处长正在和李科长讨论华北增兵的情报，不方便打扰。您要是有对接文件，交给我就行，我是他机要室的联系人，可转交给陈处。”
柳媚看着苏晴，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苏秘书，你好像总是在帮陈默挡着我，你该不会是……太多心了吧!”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苏晴瞬间脸色苍白，她猛地后退一步，语气慌乱：“柳科长你别胡说！我只是……只是按陈默处长的吩咐行事，没有别的意思！”
看着苏晴慌乱的样子，柳媚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她笑着拍了拍苏晴的肩膀：“别紧张，我就是随口问问。其实我知道，你是担心陈默，也担心他身份暴露。苏晴姐，我和你一样，都是想帮他，只是帮的方式不一样。”
苏晴愣住了，抬头看着柳媚，见她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不满，反而带着几分真诚，心里一阵诧异。“柳媚，你……”
柳媚笑着说：“我知道你是陈默的爱人，也知道他和你的另一重身份，但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以后我再来找他，你不用挡着我，我只是想帮他多做点事，让他能轻松一点。”
苏晴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
原来柳媚和她一样，都是在默默守护着陈默，只是柳媚的方式更直接，而她的方式更内敛。“对不起柳媚，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苏晴有些愧疚地说。
柳媚摇摇头：“没事，换成我，也会担心的。以后我们一起帮陈默，让他安心做好军统情报工作；我也想像我父亲赵山一样，为地下党组织出力，完成情报传递任务。”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隔阂瞬间烟消云散。
苏晴看着柳媚，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不仅要帮陈默挡掉不必要的麻烦，还要和柳媚一起，帮他传递情报，守护他的安全。
至于自己心里那份爱恋的情绪，她会把它藏在心底，化作工作的动力，为了陈默和地下组织，也为了抗战胜利，默默坚守下去。
傍晚，陈默看着办公室里和谐相处的苏晴和柳媚，一个在帮他整理情报，一个在帮他誊抄行动报告，心里既温暖又欣慰。
他知道，有这两个可靠的战友在身边，他的潜伏之路，会走得更稳当更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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