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华山脚下的小镇反而比白天更多了几分喧闹。
夜爬华山，于险峻中观日出，是许多游客的选择。
苏砚和尹恩秀换上了最普通的冲锋衣和登山鞋，戴着鸭舌帽，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像两滴水汇入了溪流。
上山的路灯火通明，人们的欢声笑语和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但苏砚的神经却始终绷紧，他能清晰地分辨出，人群中有一些“游客”的脚步声格外沉稳，呼吸也与常人不同。
在经过一处名为“千尺幢”的险道时，台阶陡峭近乎垂直，人群拥堵，行进缓慢。
一名背着专业摄影包的男人“不经意”地回头，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身后的人群，最终在尹恩秀的侧脸上停顿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苏砚不动声色地向前挤了一步，恰好挡在尹恩秀身前，同时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了帽檐，用自己的身体完全遮蔽了对方的视线。
“帅哥，帮我拍张照呗！”
旁边一个女孩将手机递了过来。
苏砚顺势接过，笑着说：“好啊，你站稳点。”
闪光灯亮起，那名“摄影师”皱了皱眉，收回了目光，继续向上攀爬。
危机在谈笑间化解。
尹恩秀看了他一眼，帽檐的阴影下，苏砚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越往上走，感觉越奇怪。”
苏砚压低声音。
“什么？”
“空气里，好像有一种……力场。”
苏砚斟酌着词句，“它在压制我们的感知，像一层薄雾，让人的精神很难延伸出去。”
尹恩秀凝神感受，果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宗师感知，在这里被削弱了至少七成。
她想探查周围是否存在其他武者，却只能模糊地感应到一片混沌。
这对于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武道高手而言，是极其难受的。
“这对我们是好事。”
苏砚的嘴角反而有了一丝笑意，“他们的科技侦察和人力搜索，在这座山上都会变成瞎子和聋子。”
这张无形的大网，在华山独特的“气场”面前，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又向上攀爬了近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在“北峰”附近，找到了钱多多那份古地图上标记的一处记号——一块形似卧牛的巨石。
巨石后面，是一片被铁丝网拦住的区域，挂着“游客止步，前方塌方”的警示牌。
苏砚拨开半人高的杂草，铁丝网下方有一个被扒开的豁口，显然是前人留下的“捷径”。
两人钻了过去，与身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游客山道彻底告别，一脚踏入了华山真正的、属于黑夜的领域。
没有了台阶，只有一条被岁月和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的古道。
脚下是湿滑的青苔和碎石，身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山风呼啸，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卷入深渊。
许多路段早已断绝，只剩下前人打入崖壁的铁索在风中摇晃，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像是地府的招魂幡。
当他们攀上华山最险要的“苍龙岭”时，苏砚的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苍龙岭是在两座山峰之间架起的一道石脊，最窄处不足半米，两侧皆是万丈深渊，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一条匍匐在天地间的巨龙脊背。
就在两人刚刚踏上石脊，立足未稳的瞬间，异变陡生！
三道黑影，如同从岩石的阴影里渗透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前方。
而在他们身后，退路上，同样有两道身影封死了去路。
他们穿着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与“鹰眼”小队的科技感完全不同，身上散发着一股陈腐而血腥的杀气。
归一会。
狭窄的山脊上，前后受敌，左右悬崖，无处可躲。
“终于等到你们了。”
为首那人声音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尹恩秀没有废话，她反手握住苏砚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腰间一根用来当做登山杖的铁棍上。
大战一触即发。
苏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息，伤口在剧烈的攀爬后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他没有看眼前的敌人，他的脑海里，却在疯狂回放着秃鹫魏刑那股纯粹的【猎杀】意志。
直线、霸道、摧毁一切。
如果说，那种意是“矛”，那此刻自己该成为什么？
苏砚的目光扫过脚下的万丈深渊，扫过身侧冰冷的崖壁。
他忽然明白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截然不同。
他不再刻意收敛气息，而是将自己的存在感与这山脊、这悬崖、这呼啸的山风融为一体。
他不再是虚弱的伤员，而是这绝境的一部分。
前方的三名杀手动了。
他们呈三角形攻来，刀光在月下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尹恩秀的剑意在华山奇特气场的加持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冽凌厉。
她手中的铁棍不再是钝器，而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
“叮叮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在狭窄的山脊上四溅。
尹恩秀以一敌三，竟丝毫不落下风，她的每一击都后发先至，精准地敲在对方刀法的薄弱处，守得滴水不漏。
正是她正面战场带来的巨大压力，让身后的两名杀手急于求成，同时攻向了看似最脆弱的苏砚。
面对致命的杀招，苏砚不退反进，他侧身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极其诡异，恰好踏在一名杀手力道用尽、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节点上。
他没有硬拼，只是抬起手，用一种轻飘飘的力道在那名杀手的刀背上轻轻一引。
那名杀手只觉得自己的刀锋一偏，原本劈向苏砚脖颈的致命一击，竟不受控制地斩向了自己的同伴！
同伴大惊，急忙变招格挡。
就是这刹那的混乱，苏砚的身影已经贴着那名杀手的身体滑了过去，一记手肘，精准地撞在他的后心。
那人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一软，竟直挺挺地朝着旁边的深渊倒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苏砚没有停，他借着前冲的力道，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躲开了另一人的攻击，同时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膝盖弯。
那人“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几乎在同一瞬间，尹恩秀抓住了敌人因同伴失利而产生的瞬间分神，手中铁棍化作一道迅猛的电光，贯穿了最后一名杀手的咽喉。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石火。
两人背靠着背，剧烈地喘息着，体力消耗巨大。
“走！”
苏砚拉起她，继续向着苍龙岭的另一头冲去。
然而，那名单膝跪地的杀手，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却在倒地的瞬间，从怀里猛地掏出一个信号弹，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开。
“咻——！”
一道刺眼的红色光焰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血色。
“该死！”
苏砚脸色一变，他知道，他们暴露了。
就在这时，那名杀手狞笑着，拖着断腿扑了上来，想要将他们拖住。
苏砚眼中寒光一闪，不再有任何保留，他转身一脚，用尽全身力气，正中那人胸口。
“砰！”
那名杀手如同一只破麻袋，被直接踹得倒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消失在万丈深渊的黑暗之中。
做完这一切，苏砚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尹恩秀立刻扶住了他。
远处的山林里，已经传来了密集的破空声和夹杂着怒意的咆哮，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仿佛四面八方都是追兵。
大部队，正在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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