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澜抬起脚,鞋底刚触到石门边缘的青砖,忽然停住。
一股气息从洞窟深处涌出,不是风,也不是杀意,像是一堵墙压了过来。他胸口一闷,文宫内的曲水骤然滞缓,识海中《正气歌》的余韵如同被什么力量按住,无法流转。
他收回脚,站定。
顾明玥立刻侧移三步,右手已扣住发间玉簪,指节绷紧。她右眼的眼罩微微颤动,那是破妄之瞳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存在。
沙地上没有脚印,可洞口阴影里,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老者白发披肩,面容枯瘦,双眼却亮得惊人。他穿一件褪色的麻布僧袍,腰间挂着一圈青铜链,赤足踩在沙上,每走一步,地面就陷下一寸,仿佛背负着整座山峦。
他胸前悬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一个“守”字,泛着微弱青光。
沈明澜呼吸一凝。
识海中的系统突然震动:【检测到高维文脉共鸣源,疑似“文碑承负者”。建议保持静立,避免触发守护禁制。】
老者在十丈外停下,目光落在沈明澜脸上,又缓缓移到他胸口的竹简玉佩上。
“三千年了。”他的声音低沉,不似从喉咙发出,更像是从地底传来,“终于有人用‘正气’叩开了这扇门。”
沈明澜抱拳,躬身行礼:“晚辈沈明澜,奉命寻九器,复苏文脉。惊扰前辈,万望见谅。”
老者未答。
他的视线转向顾明玥,停留片刻,眼神微动。
“你带了一个死过的人进来。”他说。
顾明玥眉心一跳。
沈明澜抬头:“她活着。”
“心死了,再活也是影子。”老者轻叹,“但她右眼所见,是真相。所以……她也看得见我。”
话音落下,四周空气仿佛凝固。
远处飞鸟悬停半空,翅膀不动;风沙停滞,粒粒清晰可见;连两人衣角扬起的尘埃,都悬在空中。
这不是武学,也不是术法。
这是规则。
沈明澜咬牙,体内文宫强行运转。他调动《兰亭序》的意境,试图稳住识海节奏。曲水缓缓流动,典籍文字依次浮现,才勉强撑住神志不散。
顾明玥单膝跪地,左手撑住沙面,额头渗汗。她右眼剧烈刺痛,像是有火在烧。她知道,那是破妄之瞳与对方气息碰撞的结果。
老者抬起手,掌心朝天。
一道虚影在他背后升起。
那是一座巨碑,通天彻地,碑面无数文字浮沉生灭,皆为失传古体。有的如甲骨裂纹,有的似金文铸刻,还有的形同蝌蚪游动,全是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的文明印记。
“此地非藏经之所。”老者开口,“是埋骨之地。”
“每一寸沙,浸过墨血。”
“每一孔窟,封过圣卷。”
“你们眼前所见,不过是外壳。真正的莫高窟,在人心看不见的地方。”
沈明澜抬头,直视对方眼睛:“那我们为何能来?”
“因为你念出了那首诗。”老者道,“《正气歌》不是武功,不是咒语,是誓言。只有以心证道之人,才能让这扇门真正醒来。”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但醒来不等于通行。你能打开门,不代表你能走进去。”
沈明澜问:“要怎样才能进去?”
老者不答,只将手放下。
背后的巨碑虚影缓缓消散。
天地恢复流动。
风重新吹起,沙粒滚动,飞鸟扑翅远逃。
老者转身,面向石门。
“你要找的东西,在里面。”他说,“第一件神器,《金刚经》真本,等了九百二十年。”
“但它不会交给一个只想拿走它的人。”
沈明澜上前一步:“那交给什么样的人?”
“交给你。”老者回头,目光深邃,“但不是现在的你。”
沈明澜皱眉。
“什么意思?”
老者抬手,指向他胸口玉佩:“你的系统,能读万卷书,能化文为力,能推演天机。但它不能教你敬畏。”
“你吟诗破阵,借力通关,靠的是算计和效率。可文明传承,从来不是靠这些。”
“它靠的是——诚心。”
“诚心二字,胜过万卷经书。”
沈明澜沉默。
识海中,曲水忽然泛起波澜。所有典籍自动翻页,最后停在一页空白之上。
系统提示:【发现“文脉烙印·初代守护者铭文”,是否启动“知识萃取”?】
他没有选择。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能靠系统拿。
老者看着他:“你可以现在就进去。门已开,无人拦你。”
“但若无诚心,纵入百步,亦只见空壁。”
“你会看见千窟万龛,却找不到一页经文。”
“因为真正的《金刚经》,不在纸上。”
“在人心。”
沈明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推开石门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可现在他明白,他只是闯了进来。
不是被允许进入。
顾明玥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我们怎么证明?”她第一次开口,声音冷而稳。
老者看向她:“你曾杀过读书人吗?”
顾明玥眼神未变:“杀过。他们背叛文脉,勾结蚀月教,焚毁典籍。”
“那你可曾救过不识字的人?”
她顿了一下:“救过。一个孩子,被困在倒塌的书院里。我把他背出来,后来听说他学会了写字。”
老者点头:“你还看得见路。”
他又看向沈明澜:“你呢?你读过的书,是为了变强,还是为了守住什么?”
沈明澜抬头。
“为了守住。”他说,“守住那些不该消失的东西。”
“比如人的尊严,比如文字的意义,比如……一句承诺。”
老者闭眼。
片刻后睁开。
“好。”他说,“我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
“不是考验才学,不是比拼力量。”
“而是献礼。”
“用你最珍视的一段文字,刻在这块碑上。”他指了指胸前的残碑,“若是真心,碑会亮。若是虚情,碑会碎。”
沈明澜问:“如果碑碎了?”
“你们会被逐出此地。”老者说,“永不得再入。”
“而且,你的文宫会失去一段根基典籍,永远无法修复。”
顾明玥看向他:“你打算刻什么?”
沈明澜没回答。
他闭上眼,识海中曲水奔涌,典籍翻飞。
兵法、农书、天文、历算……一一掠过。
最后停在一篇文字上。
他睁开眼,走上前。
老者退开一步。
残碑悬浮而起,停在空中。
沈明澜伸手,指尖凝聚文气。
他开始书写。
第一个字落下,识海震动。
曲水倒流,所有典籍为之共鸣。
那是《正气歌》的第一句——
“天地有正气。”
笔画成形,金光流转。
残碑表面泛起涟漪,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
第二句——
“杂然赋流形。”
文气深入碑体,碑面裂开细微纹路,却未崩解。
第三句——
“下则为河岳。”
整块碑开始发光,青光与金光交织。
第四句——
“上则为日星。”
碑身轻颤,仿佛承受不住这份重量。
沈明澜额头冒汗,手指发抖。
他知道,这不是体力消耗,而是心神剥离。
每写一字,就像割掉一块魂魄。
但他继续写。
第五句——
“于人曰浩然。”
碑面出现裂痕。
不是碎,是裂。
裂而不破。
第六句——
“沛乎塞苍冥。”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块碑轰然一震。
光芒炸开。
却没有碎。
反而从裂缝中透出更强烈的光。
像是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老者抬头,看着那块碑,久久不语。
然后他笑了。
“你赢了。”他说,“你用的不是最强的诗,也不是最巧的词。”
“你用的是——自己的命。”
沈明澜踉跄后退一步,扶住膝盖。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识海中,《正气歌》的篇章黯淡了一角,像是被烧焦的纸页。
但他笑了。
“值得。”
老者收起残碑,轻轻拍了拍。
“我可以让你进去。”他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带走《金刚经》。”
沈明澜一愣:“什么?”
“不要带走。”老者重复,“你只能看,只能记,只能悟。”
“看完之后,原样放回。”
“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它属于——后来的人。”
沈明澜沉默良久。
然后点头。
“我答应。”
老者转身,面向石门。
他抬起手,掌心贴在门缝。
青光再次流淌。
石门缓缓开启,比之前更宽,更深。
一股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陈年纸张与墨香的味道。
老者迈步,走入黑暗。
他没有回头。
“进来吧。”他说,“但记住——”
“你带不走它。”
“你只能成为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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