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心绪稍稍平复,蓝羽才牵着萧景玄的手,引他至书房的卧榻边坐下,自己则搬了张绣墩紧挨着他坐下,双手依旧包裹着他的大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姿态亲昵而依赖。她沉吟片刻,才抬眸望向他,缓缓开口:
“怀舟,昨日与你提及刘贵妃可能发难,其实只讲了一半。另一半因我当时并无十足把握,怕你忧心,便未细说。”她留意着萧景玄的神色,见他虽仍板着脸,但眼神专注,并无打断之意,才继续道,“我因马球赛在京中有了些虚名,在外人眼中,我与你便是一体。刘贵妃与刘魏,自然不愿见你身边多一个这样的‘助力’。所以我猜想,宫宴上她们必会针对我。你已回京,年岁渐长,婚事必会被提及,而我年满十五,若再长居王府,难免落人口实。她们极可能借机逼我离府,既可疏远你我,更方便她们日后对我下手——毕竟前几次失利,她们多半会归咎于王府的严密护卫。”
萧景玄眉头微蹙:“即便如此,独立开府便是,何须非要去林文轩府上?”提及林文轩,他语气中不自觉又带上了几分冷硬。
蓝羽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柔声安抚:“怀舟别急,听我慢慢说。”见他神色稍缓,她才接着道,“马球赛后,陛下亲口承认了我与林文轩的兄妹名分。你也说过,盼我出嫁时能有兄长送亲。我便想着,何不借此机会,将这名分落到实处?”
她观察到萧景玄在听到“出嫁”二字时,冷峻的眉眼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心中微定,继续解释:“若我独居一府,终究是孤身女子,无长辈依傍。有心人若想坏我名节,易如反掌。思来想去,林文轩府上反而是最稳妥的去处。我与他结义有陈先生见证,陛下认可,住进义兄府中,合乎礼法,能堵住悠悠众口。更重要的是,此举能暂时将你我关系明晰为‘义兄妹’,待日后……你我成亲时,不仅保全了我的清誉,也更显得顺理成章,不至惹人非议,说景王殿下不顾人言,与义妹牵扯过甚。”
萧景玄静静听着,她字字句句皆在考量两人长远的未来,胸中积郁的阴霾渐渐被这番筹划驱散不少。然而想到她独自筹谋,将他蒙在鼓里,仍有些不快:“即便如此,你大可提前告知本王。难道在你心中,本王竟不会为你名节考量,不会配合于你?”
蓝羽迎上他带着些许委屈的目光,声音更软:“我怎会不知怀舟心意?正因知你尊重我,才更不愿让你为难。当时一切仅是猜测,若并未发生,岂非平白让你烦忧?营主与云小姐远道而来,我看得出你因亲人团聚由衷欣喜,实在不愿因为这未定之事,破坏了你的好心情。”
“那本王现在便开心了?”萧景玄闷声反问,语气却已软化。
“我知道让怀舟难过了,”蓝羽倾身,额头轻轻抵着他的手背,带着歉疚,“所以一早便赶来解释,就是不想你我之间存有芥蒂。”
萧景玄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另一问题浮上心头:“你如今住在他府上,本王若想见你,又当如何?林文轩那性子,古板守礼,在朝中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阿羽莫非真想看本王次次去他府上吃闭门羹?”
蓝羽闻言,眼中漾起狡黠的笑意:“自然不愿。故而,我与林文轩言明,只借住三个月。”见他眸中露出疑惑,她耐心解释,“怀舟之前说过,年后需前往临河县与栾城。临河县之事或难动摇刘魏根基,但栾城之事若成,必能将其连根拔起。我想,待清除此患,晋王失去最大倚仗,以其能力,已不足为惧。如此算来,最多三月,大局可定。届时……”她顿了顿,脸颊微红,声音轻却清晰,“怀舟便可风风光光,娶我入府了。”
她话音一转,带上些许俏皮:“当然,也要看怀舟是否愿意。毕竟,某人如今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若是不愿……”
“本王自然愿意!”萧景玄立刻打断她,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急切地确认,“阿羽所言当真?待刘魏伏诛,你便肯嫁我?”
“我早已计划好了,”蓝羽含笑点头,随即又微蹙眉头,“只是云小姐那边……”
“此事阿羽不必挂心,”萧景玄语气笃定,“昨日我已与舅父言明,所谓婚约不过是母后与舅母当年的戏言,当不得真。今日我便进宫禀明父皇,澄清此事。”
蓝羽这才彻底舒展眉头,轻快地说:“那便好。不然三个月后,我岂非要无家可归了?”
萧景玄被她这话逗得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不仅心中阴霾尽扫,更涌起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蓝羽见萧景玄已经赞成此事,思量片刻问道:“怀舟,你之前答应与我同去栾城,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萧景玄立刻应承,“本王岂能留你一人在京城,还是在林文轩府上?”语气中仍带着一丝耿耿于怀。
蓝羽笑道:“那到时我与怀舟一同前往栾城,不仅可以陪伴左右,还能帮助怀舟。但……今日我毕竟是以给‘王兄’拜年的名义过来,不便久留。”
萧景玄刚明朗的心情又沉下几分:“今日是你生辰,昨日你便答应陪本王出府走走。”
“我本也是这样打算的,”蓝羽软语解释,“但营主与云小姐明日便要离开,你若今日不在府中相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她语气变得轻柔而绵长,“我不过刚满十五,往后的年年岁岁,生辰之日,不都有怀舟相伴吗?只怕到时日子久了,你都要准备得厌烦了呢。”
萧景玄想到未来无数个与她共度的生辰,心中暖意融融,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郑重承诺:“定不会烦。”
“那我便信你。”蓝羽笑靥如花,“今日你好好陪伴营主便是,下次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萧景玄虽不舍,却也知她言之有理,只得道:“便依你。”随即扬声唤门外候着的张猛去取早已备好的礼物。
“怀舟,”蓝羽又想起一事,“能将采薇和墨画的卖身契交予我吗?”不等他回答,便解释道,“这一年她们对我照顾尽心,我想将她们带在身边。”
萧景玄颔首:“理应如此。你既暂居林府,总不好用他的人来近身伺候。”
“我也是此意。但采薇、墨画原是王府的人,随我过去名不正言不顺。若将卖身契交予我,便算我的人了,一切便都合乎规矩。”
“她们本就是你的婢女,何须言‘交予’?”萧景玄当即吩咐周管家去取二人的卖身契。
“还是怀舟最好。”蓝羽心满意足,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飞快地轻啄了一下。
萧景玄眼底笑意更深,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拉到唇边,细细吻过她的指尖,目光缱绻。
张很快捧来一个紫檀木盒。萧景玄接过,递到蓝羽面前,示意她打开。
蓝羽依言开启,只见盒内锦缎之上,静静躺着一方古朴厚重的印章——正是景王府的私印。她愕然抬首,望向萧景玄。
萧景玄目光深邃,语气庄重而温柔:“阿羽上次赠本王‘心意’,本王珍之重之。今日本王便将这王府交托于你,以此为聘。从今往后,你便是这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此印,权作本王的定情信物,可好?”
蓝羽指尖轻触那冰凉而沉重的印章,心中巨震,抬眸望进他满是真诚与信任的眼眸,声音微颤:“萧景玄……你这定情信物,是否太过贵重?这可是你的全部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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