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踩下最后一块石板，地面轻响，像有人在他脚底下按了开关。
他没停，也没看那行“请输入通行密钥”的字，直接迈步往前走。
反正之前那么多关卡，哪一关不是靠硬闯加嘴硬撑过去的。真要输入密码，估计还得先背三百页说明书。
通道尽头是一道弧形门框，没有门，只有一层薄薄的光膜挡着，像是谁拿手电筒对着空气照了一下。他伸手碰了下，光膜荡开一圈波纹，像水又不像水，接着就没了阻力。
他一步跨了进去。
里面和外面完全不一样。
头顶高得看不见顶，四周也没有墙，只有无数条光带从空中垂落，颜色一直在变，红蓝紫交替流转，像谁把彩虹剪成丝线挂在天上。脚下还是黑色石板，但缝隙里的蓝光更亮了，每走一步，光就跟着闪一下，像是在回应他。
正中央，漂浮着一颗巨大的晶体。
它不规则地旋转着，表面泛着七彩光泽，内部有流光来回涌动，快的时候像闪电，慢的时候像潮水。离得越近，越能感觉到一股热力扑在脸上，不是火烤的那种烫，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躁动。
墨轩站住了。
他本来想说句“这玩意儿挺亮啊”，结果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不是害怕，是兴奋。身体里有种东西被勾起来了，像是饿了三天的人闻到饭香，脑子还没反应，胃已经叫了。
他低头看了眼破剑。
剑身上的旧符纹微微发烫，像是被晒了一整天的铁片。玉佩也热，贴在腰上那一块皮肤有点刺痒。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出了层薄汗。
“不对劲。”他小声说，“太不对劲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
脚刚落地，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幅画面——他站在一座山巅，下面黑压压一片人跪着，没人说话，但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只要他说一个字，那些人就会冲出去，把整个世界翻个底朝天。
他眨了眨眼，画面没了。
但他心跳快了。
他又退一步，靠到旁边一根立柱上。柱子冰凉，背贴上去才觉得清醒了些。
“好家伙，这是给我演幻灯片呢？”他甩了甩头，“谁给你的权限往我脑子里塞剧情？”
他坐了下来，把破剑横放在膝盖上，双手搭在剑柄，闭眼喘了几口气。
刚才那画面不是随便来的。那是他心里最想要的东西——不用躲，不用藏，一句话就能定生死。以前在宗门偷丹药，被发现后满山跑，那时候就想，要是有这么一天该多爽。
但现在不能信。
越是想要的，越可能是坑。
他想起神秘老者临走前说的话：“你这人懒，但野心不小。小心别被自己的胃口吞了。”
当时他还回嘴：“我连早饭都不想做，哪来的野心？”
现在看来，老头早看穿了。
他睁开眼，不再直盯晶体，而是斜着看它的边缘。这样感觉好点，至少不会被那股吸引力拽进去。
他注意到，靠近晶体十丈的地方，空气有点扭曲。不是热浪那种晃动，而是像水面被风吹皱，偶尔还能看到小团光点凭空出现，然后“啪”一下炸开，像肥皂泡破了。
有一次，一团红光刚成型，就被旁边的蓝光吸过去，两股能量缠在一起转了几圈，最后全变成黑烟散了。
“这地方自己会打架？”他嘀咕。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只剩小半块了，之前啃过一口，边角还有牙印。他掰下一小粒，弹了出去。
小颗粒飞到六丈远时，突然被一道横着扫过的金光卷中，瞬间汽化，连灰都没剩。
“行吧，连渣都不能乱扔。”
他把手收回来，摸了摸玉佩。
这次玉佩没震，但裂痕里有一点光在动，很慢，像是在吸空气里的细丝。那些丝线肉眼看不清，但他盯着看了几秒，发现每次晶体脉动一下，空气中就会飘出几缕淡色的能量丝，往玉佩方向靠。
“你还挺会捡便宜。”他低声说，“省点电，回头可能没信号。”
他把玉佩重新塞回腰带，用外袍盖住。
这时候，晶体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整个空间的光带同步暗了一瞬，接着又亮起来，像是呼吸。
墨轩体内的灵力也跟着动了。
不是他自己调动的，是自动往丹田涌，速度越来越快，差点冲破经脉。他赶紧咬舌尖压住，强行把灵力打散到四肢。
“来真的？”他靠紧柱子，手心全是汗，“你是想把我当电池充？”
他不敢再坐着了，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确保还能动。刚才那一波差点让他僵住，如果再来一次，可能就得趴下了。
他抬头再看晶体，眼神变了。
之前是好奇，带着点惊叹，现在是警惕。
这东西不是宝物，是活的。
而且它知道他在看它。
他后退几步，换了个位置，躲在两根柱子之间的阴影里。这里光线弱，晶体的反光照不到他脸，视野也更稳。
他开始数晶体脉动的间隔。
一下，两下，三下……大约每七息一次。
每次脉动，空气中的能量丝就会多一点，玉佩吸收的速度也会加快。而他自己体内的灵力，也会不受控地往上提。
“七息……是个节奏。”他摸着下巴，“像心跳，也像走路。”
他试着调整呼吸，让自己跟这个频率错开。吸四下，停一下，再呼五下。反复几次后，体内那股被牵引的感觉减弱了。
“有效。”他松了口气，“不同频，你就吸不动我。”
他正想着要不要记录下来，忽然发现脚下的石板变了。
原本是灰色的，现在边缘开始泛白，像是被水泡过。他抬起脚，石板表面竟然出现了细小的裂纹，裂缝里透出红光。
他赶紧跳开。
刚落地，身后“砰”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刚才站的那块石板炸了，碎片飞起半尺高，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走，直接送进了晶体下方的一个漩涡口。
“好险。”他拍了拍胸口，“站着不动都能触发机关？”
他低头看其他石板，发现有些已经微微发亮，颜色也在变。刚才还是一片均匀的灰，现在有的偏青，有的发黄，像是在重新排布。
“路径又变了？”他皱眉，“上次是动态调整，这次是自动刷新？”
他不敢乱走，也不敢靠近中心区域。现在的情况比外面那阵法复杂多了，至少阵法是死的，这地方是活的，还会学习。
他盘膝坐下，背靠柱子，把破剑横放腿上。
不走了。
等。
他知道这种地方，耗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你急，它就杀你。你慢，它反而摸不清你套路。
他闭上眼，一边调息一边听动静。
晶体每七息脉动一次，光带随之明暗变化。玉佩还在偷偷吸能量，但他没管。反正裂了，坏了也不心疼，能多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感觉到脸上有点痒。
睁眼一看，一缕金色的能量丝正贴着他鼻尖飘过，像是有意识地绕了个弯，往他耳朵后面钻。
他抬手一拨，丝线断了，化作细粉消散。
他盯着那点消失的位置，没动。
“你还不死心？”他笑了笑，“我都躺平了，你还想让我站起来打工？”
他重新闭眼，嘴里却没闲着。
“听着啊，大兄弟。你要力量，我不抢。你要祭品，我没有。你要跪的，我膝盖不好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没人回答。
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压迫感轻了一点。
至少，没再往他脸上送能量丝了。
他靠在柱子上，手指轻轻敲着剑柄。
一下，两下。
和晶体的脉动错开两拍。
他知道这场对峙才刚开始。
但至少现在，他还坐着。
剑还在手里。
玉佩没碎。
晶体依旧在转。
他忽然睁开眼，看向那颗悬浮的巨物。
“你说你这么厉害，怎么没人来陪你聊天？”
话音落下。
整个空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光带同时熄灭。
黑暗中，只有晶体独自亮着。
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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