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基地的医疗中心走廊比生活区更加寂静，只有空气净化系统低沉的嗡鸣和偶尔从隔离舱内传来的仪器滴答声。冷白色的灯光照在光可鉴人的金属地板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塞缪尔在苏清晚和两名安保人员的“陪同”下，行走在这片区域。他的步伐依旧平稳，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一排排紧闭的隔离舱门，仿佛只是在参观一个普通的医疗部门。
“塞缪尔先生对医疗设施也感兴趣？”苏清晚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不带什么情绪。
“了解生存环境是基本功课，苏小姐。”塞缪尔回答得滴水不漏，“贵基地的医疗水平令人印象深刻。”
苏清晚在一扇特殊的隔离舱门前停下。这扇门比其他舱门更厚，观察窗也覆盖着一层特殊的滤波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只能看到各种生命监护仪器的灯光在隐约闪烁。
“这里是我们收治特殊病例的地方。”苏清晚的手按在门旁的掌纹识别器上，舱门无声滑开。“比如，一些受到严重能量创伤，濒临脑死亡的病人。”
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消毒水、神经修复液和某种微弱能量残留的独特气味涌出。舱内光线柔和，傅承烨静静地躺在中央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线，脸色苍白得如同石膏，只有旁边仪器屏幕上跳动的微弱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苏清晚侧身，让塞缪尔能够清晰地看到舱内的情况。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牢牢锁定着塞缪尔的每一丝反应。
塞缪尔的目光落在傅承烨身上，停留了大约三秒。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但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指挥中心的分析员捕捉到了他颈动脉血流速度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瞬间加快，以及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放开。
“看来赫尔墨斯先生提供的‘潜能激发器’，效果并不理想。”苏清晚淡淡地说，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
塞缪尔转过头，看向苏清晚，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变化，像是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涟漪微乎其微，但确实存在。
“赫尔墨斯先生致力于探索生命的潜能，但任何探索都伴随风险。”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这位先生的状况令人遗憾。不过，这似乎证明了苏小姐的医疗技术确实高超，能在如此严重的损伤下维持他的生命。”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将责任轻巧地推给了“风险”，同时不忘恭维苏清晚一句。
苏清晚走近一步，几乎与塞缪尔面对面，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混合着“星辰絮语”的淡香，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风险？还是灭口失败的后遗症？”她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能听清，“那颗‘种子’深处的东西，差点连我都着了道。赫尔墨斯是想用它来激发潜能，还是想制造一个……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物？”
塞缪尔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这一次，连他强大的控制力都出现了一丝裂痕。苏清晚的话，显然触及了核心机密。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僵硬的微笑：“苏小姐的想象力很丰富。赫尔墨斯先生的目标始终是与您合作，共同面对未来的挑战。至于那些未经证实的猜测，或许只是‘先知’或其他势力散布的迷雾。”
“迷雾？”苏清晚也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我希望赫尔墨斯先生派你这位‘观察员’来，是为了拨开迷雾，而不是加深它。”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塞缪尔刚才清理过神经修复液的地板方向。
塞缪尔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他微微颔首：“我的任务是确保沟通渠道的畅通，并尽可能提供有助于双方合作的信息。至于一些技术细节和意外事件，我想，在互信建立之前，难免会有些……过度解读。”
他承认了试探，但将其归咎于“互信不足”和“过度解读”，再次将球踢了回来。
就在这时，苏清晚的加密通讯器轻微震动，是陈博士发来的紧急信息：【苏小姐，傅先生脑部光点对“星辰絮语”频率的响应强度正在持续减弱，疑似能量耗尽前兆！是否尝试其他共鸣频率？风险未知！】
苏清晚眼神一凛。时间不多了。
她不再与塞缪尔虚与委蛇，直接摊牌：“塞缪尔先生，我没时间玩猜谜游戏。南宫家的封印即将崩溃，傅承烨脑中的线索随时可能消失。告诉赫尔墨斯，如果他想合作，就拿出真正的诚意——关于‘黑冰’和‘种子’来源的所有信息。否则，”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我不介意用我自己的方式，从你这个‘观察员’身上挖掘我需要的东西。我想，赫尔墨斯应该不会介意损失一个……‘载体’吧？”
“载体”二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塞缪尔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虽然很快放松，但那一刹那的反应没有逃过苏清晚的眼睛。他果然不只是观察员！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露出了除平静之外的情绪——一丝极其复杂的权衡，甚至有一闪而过的……挣扎？
“我需要……请示赫尔墨斯先生。”他终于不再回避，给出了一个实质性的回应。
“你只有二十四小时。”苏清晚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语气不容置疑，“二十四小时后，如果我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你和你的‘任务’，就永远留在这片‘深海’吧。”
说完，她不再看塞缪尔，转身对安保人员吩咐：“送塞缪尔先生回他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塞缪尔被带走了。隔离舱的门缓缓关闭，再次将傅承烨与外界隔绝。
苏清晚站在空荡的走廊里，感受着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消失。她知道，赌注已经压下，接下来，就看赫尔墨斯如何接招了。
是抛出真正的筹码，还是彻底撕破脸？
而那个看似被动的“观察员”塞缪尔，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挣扎，又意味着什么？
摊牌之后，是合作的开端，还是战争的前奏？深海的压力，正在急剧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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