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三年。时值仲夏,荣国府后园子里的荷花开得正盛,粉的、白的,亭亭玉立在碧绿的荷叶间,微风过处,送来阵阵清甜的香气。东院里,那架紫藤早已爬满了整个廊架,垂下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穗,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已满十岁的贾琏从学堂回来,身上穿着半新的月白杭绸直裰,头发用同色发带束得整整齐齐,肩上挎着个青布书袋,步履轻快地穿过垂花门。他的身量抽高了不少,眉目间褪去了孩童的圆润,开始显露出少年人清俊的轮廓,尤其是一双眼睛,乌黑明亮,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灵动与聪慧。
“母亲,我回来了!”他进了正房,先规规矩矩向邢悦行礼。
邢悦正坐在窗下做针线,手里是一件宝蓝色的小褂子,是给三岁的贾琮做的。见儿子回来,她放下活计,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今日下学早了些。先生可留了功课?”
贾琏将书袋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从里面取出几页纸,递到邢悦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雀跃:“先生今日当堂考较《论语·为政篇》的释义,夸我的文章‘条理清晰,见解独到’,还让同窗们传阅呢。”
邢悦接过那几页纸。纸上是工整的馆阁体,字迹虽还带着少年的稚嫩,却已有了几分筋骨。文章确实写得好,不仅将“为政以德,譬如北辰”的道理讲得透彻,还引申到修身齐家,难得的是有自己的思考,不是死记硬背的套话。
“写得很好。”邢悦细细看过,抬头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欣慰,“只是切莫因此自满。学问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儿子明白。”贾琏认真点头,目光却不由得飘向内间。那里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念书声,奶声奶气的,听着就让人心软。
邢悦会意,笑道:“你弟弟今日又学会三个字,正等着哥哥去考他呢。”
贾琏眼睛一亮,快步走进内间。只见临窗的炕上,三岁的贾琮正盘腿坐着,面前摊着一本《三字经》。奶嬷嬷在一旁陪着,见贾琏进来,忙起身行礼。
贾琮看见哥哥,立刻张开小手,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哥哥!哥哥回来啦!”
小家伙生得白净可爱,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大眼睛,长睫毛,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因着邢悦孕期调养得好,出生后又精心养育,身子骨比同龄孩子结实许多,说话也比旁人早,如今已能背下大半本《三字经》了。
贾琏在炕沿坐下,摸摸弟弟的头:“琮儿今日学了哪几个字?”
贾琮立刻挺起小胸脯,指着书页,一字一顿地念:“人、之、初——”他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哥哥,等着夸奖。
“念得真准。”贾琏赞道,又指着下一个字,“这个呢?”
“性、本、善!”贾琮声音响亮,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可爱极了。
贾琏耐心地教他认接下来的字,声音温和,时不时还用手比划着,帮助弟弟理解。贾琮学得认真,小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那模样,活脱脱就是贾琏小时候的翻版。
邢悦站在门边,静静看着这一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兄弟俩身上,将他们的侧影勾勒得温暖而清晰。兄友弟恭,和睦友爱——这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她转身吩咐秋桐:“去把井水里湃着的草莓和蜜瓜取些来,再让小厨房做两碟琏儿爱吃的枣泥山药糕。”
不多时,点心果子便端了上来。白瓷盘里,鲜红的草莓水灵灵的,切好的蜜瓜金黄剔透,盛在琉璃碗里,旁边配着小银叉。枣泥山药糕做得小巧精致,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来,先歇歇,吃点东西。”邢悦招呼道。
贾琏牵着弟弟的手走过来,先净了手,才在桌边坐下。他先叉了一块蜜瓜喂给贾琮,小家伙“啊呜”一口含住,满足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说:“甜!哥哥也吃!”
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果子点心。贾琮年纪小,吃得满脸都是汁水,贾琏便拿自己的帕子替他细细擦干净,动作轻柔熟练,俨然是个合格的小兄长了。
贾赦从外头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今日去了趟城外的庄子,查看周瑞新开辟的香料园子——那些从系统得来的海外香料种子,经过三年精心培育,终于开始有了收成。肉桂、丁香、肉豆蔻、胡椒,虽然量还不大,但品质极佳,香气浓郁,若是好生经营,又是一条财路。
他穿着骑射的劲装,额上还带着薄汗,显然是骑马回来的。一进院门,便听见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心头那股因奔波而生的燥意,瞬间消散了。
“父亲!”贾琏先看见他,起身行礼。
贾琮也扭过头,张开小手:“父亲抱!”
贾赦大笑,一把将小儿子抱起来举高高,惹得贾琮咯咯直笑。他将孩子放下,走到桌边,看了看盘子里的果子,笑道:“又是庄上送来的?周瑞这小子,如今是越发会伺候了。”
邢悦递上温热的帕子让他擦汗,温声道:“老爷辛苦了。今日庄上如何?”
“好得很。”贾赦在椅子上坐下,接过秋桐奉上的凉茶,一饮而尽,“那些香料长势喜人,尤其是胡椒,藤蔓爬满了架子,绿油油的。周瑞说,照这个势头,明年就能有像样的收成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只是这东西金贵,得小心经营,莫要惹眼。”
邢悦点头:“老爷思虑的是。咱们不急,慢慢来。”
贾赦又看向两个儿子。贾琏正耐心地喂弟弟吃山药糕,一举一动,已有了小小君子的风范。贾琮则乖乖坐着,小嘴鼓鼓囊囊的,像只贪食的小松鼠。
看着这一幕,贾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这是他的家,他的妻,他的儿子们。他们健康,聪慧,和睦。而这一切,在几年前,还是他不敢想象的奢望。
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与贾政虽为兄弟,却因性情志趣迥异,几乎无话可说。一个嫌对方迂腐古板,一个鄙对方荒唐浪荡,见面除了几句敷衍的客套,便是无话可说的尴尬。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拥有这样平凡却珍贵的温暖。
“琏儿的文章,先生又夸了。”邢悦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贾赦看向长子,眼中满是骄傲:“好!我贾恩侯的儿子,就该如此!”他想了想,又道,“过些日子,为父带你去城外骑马射箭。男儿不能只读死书,也该有些英武之气。”
贾琏眼睛一亮:“真的?谢父亲!”
正说着,外头丫鬟来报:“老爷,太太,二老爷来了,说是寻老爷说话。”
贾赦一怔。贾政主动来寻他说话?这倒是稀罕事。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对邢悦道:“我出去看看。”
外书房里,贾政正背着手看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直裰,身形清瘦,面容严肃,与贾赦的健朗形成鲜明对比。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二弟今日怎么得空过来?”贾赦笑着拱手。
贾政还了礼,语气依旧是一贯的平淡:“听闻兄长近来常去城外庄子,又习武强身,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这话听不出喜怒。贾赦却不在意,引他入座,吩咐上茶,这才道:“年纪渐长,才知道身子要紧。从前进补吃药,都是虚的,不如每日动一动,出出汗,反倒舒坦。”
丫鬟奉上茶来。是上好的龙井,茶汤清绿,香气袅袅。
贾政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叶,啜了一口,才缓缓道:“养生之道,确有其理。只是骑马射箭,到底是武夫所为,兄长还需以读书修身为本。”
若在从前,贾赦听到这话,要么嗤之以鼻,要么反唇相讥。可今日,他只是笑了笑:“二弟说得是。读书明理,自然是根本。只是我以为,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读书累了,骑骑马,射射箭,活络筋骨,清醒头脑,反倒有助于学问。”
他顿了顿,看向贾政略显苍白的面色,难得地多说了一句:“二弟平日伏案苦读,也当注意休养。我那儿有几株上好的人参,是庄子上自己种的,药性温和,明日让琏儿给你送些去,平日泡茶炖汤时放上两片,最是补气。”
贾政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眼看向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眼前的兄长,与记忆里那个纵情声色、粗鄙荒唐的贾恩侯,判若两人。他身姿挺拔,面色红润,眼神清亮,说话条理清晰,甚至......甚至还知道关心他的身体?
这变化太大,太突然,让一贯以沉稳自持的贾政,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沉默了许久。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
最终,他缓缓放下茶盏,没有如往常般反驳或说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虽轻,却意义非凡。
贾赦心中了然,也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庄子上的趣事,说起琏儿的学业,说起琮儿的童言稚语。贾政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两句,气氛竟难得地没有往日的僵硬。
兄弟二人说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贾政便起身告辞。贾赦将他送到院门口,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轻轻吁了口气。
回到正房,邢悦正在教贾琮认新的字。见他进来,抬眼问:“二老爷走了?”
“走了。”贾赦在她身边坐下,看着专心写字的幼子,忽然道,“悦儿,你说......人是不是真的会变?”
邢悦放下手中的《三字经》,看向他,柔声道:“只要心里有了牵挂,有了想守护的东西,自然就会变。”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老爷变得很好。”
贾赦握住她的手,良久,才低声道:“是因为有你。”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庭院里的紫藤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摇曳的影子。
贾琏收拾好书袋,准备回自己屋里温习功课。临走前,他摸摸弟弟的头,认真道:“琮儿好好认字,明日哥哥再教你新的。”
“嗯!”贾琮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信赖。
贾赦看着两个儿子,又看看身边的妻子,心中那片曾经荒芜的天地,早已被这些平凡的温暖,填得满满当当。
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他们在身边,每一步,都踏得踏实,都值得期待。
而此刻,西院里,贾政独自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一本《资治通鉴》,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他眼前反复浮现的,是贾赦今日说话时的神情,是那双不再浑浊的眼睛,是那句关于人参的、生硬的关心。
他提起笔,想在纸上写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落下四个字:
“兄......今非昔比。”
墨迹在宣纸上慢慢洇开,像是一声无声的叹息,又像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窗外,暮色四合。荣国府里次第亮起灯火,明明灭灭,照亮了这个古老家族的又一个夜晚。而在那光影交错处,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综影视重生之平凡的日常》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墨坛书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墨坛书屋!
喜欢综影视重生之平凡的日常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综影视重生之平凡的日常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