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驱邪绳的异动
内容提要:
小白狐手腕突然一紧,腰间驱邪绳自动飞出,缠绕成结,形成淡金光封印,严芯意识在她脑中冷笑:“终于要来了。”
正文:
我蹲在古堡走廊的阴影里,指尖刚触到小白狐冰凉的手腕,那根驱邪绳突然像活过来的蛇——先是猛地绷紧,勒得她腕骨发出细响,随即“嗖”地挣脱她的衣袖,在半空中绷成一道银亮的弧线。空气里霎时弥漫开一股焦灼的气息,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骤然唤醒,连走廊尽头的烛火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小心!”我扑过去想抓住绳子,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弹开。那力量阴冷而霸道,震得我整条手臂发麻。绳子在空中打着旋,纤维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被烧红的铁丝般蜷曲、缠绕,最终在小白狐心口结成个诡异的万字结。那结印边缘泛着冷光,像枚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她衣襟上,甚至微微陷进了布料,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呃……”小白狐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她垂着的头猛地抬起,瞳孔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猩红,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她的冷笑。那笑容又狠又戾,让我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是严芯,她借着驱邪绳的异动,暂时夺取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她那冰冷的目光像针一样刺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终于要来了。”她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你以为这破绳子是用来保护她的?岳博宇,你还是和四百年前一样蠢。”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可我不敢动——她现在就藏在小白狐的身体里,任何攻击都可能伤到真正的她。我只能死死盯着她,试图从那猩红的眼底找出一点属于小白狐的痕迹。
严芯操纵着小白狐的手指,轻轻抚摸心口的金色绳结:“这绳子啊……是我亲手编的。用一百个枉死新娘的发丝,混着红链的骨粉,再拿我的心头血浸了七七四十九天。你猜,它真正的用处是什么?”她的指尖所过之处,绳结上的光芒便跳动一下,仿佛活物在呼吸。
我想起小白狐曾经谈起过她第一次戴上这绳子的场景。那是三年前在湘西的苗寨,她为了救一个被蛊毒缠身的孩子,被反噬的蛊虫咬中手腕。当时一个瞎眼老巫医用这绳子缠住她的伤口,说能“驱邪避秽”。现在想来,那老巫医的脸在记忆里模糊成一片白雾,身形也飘忽不定,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严芯布下的局。那所谓救人的仪式,空气中弥漫的诡异香火气,还有老巫医喃喃的咒语——如今都透着一股精心策划的阴冷。
其实那天在仪式的香火气里,我总觉得闻到了另一种味道。不是艾草的苦,也不是檀木的沉,是种极淡的腥甜,像雨后腐烂的野果混着生血。后来才知道,那味道在苗寨里早不是新鲜事。就在救那孩子的前三个月,寨尾的阿古就是闻着这味道没的。
阿古是寨里最壮实的后生,能扛着两捆柴爬完后山的陡崖。出事前半个月,他总说左手腕痒,以为是被山里的蚂蟥叮了,抓得皮都破了,红肉翻出来,却越抓越痒。后来痒劲往骨头里钻,夜里常疼得在竹楼地板上打滚,嘴里喊的不是爹娘,是些没人听过的名字,像“银花”“彩姑”,声音又尖又细,不像他二十岁的嗓子。
寨老说怕是撞了山鬼,让他娘去后山采桃枝泡水喝。但没用,第五天夜里,阿古的左手腕突然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透出青黑色,仔细看能瞧见皮下有东西在动,细细的,像线,又像小蛇,从手腕往心口爬。他娘吓得跪在神龛前哭,神龛上供的竹牌突然“啪”地掉下来,背面刻的“平安”二字裂成两半。
第二天一早,阿古就疯了。光着脚在寨子里跑,见人就笑,笑得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床泛着青黑。他抓住隔壁家的小娃,非说小娃眼里有“虫子在开会”,把小娃吓得尿了裤子。几个后生合力把他绑在祠堂的柱子上,他还在挣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像蛇吐信子。正午的日头最毒时,他突然不闹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房梁,说:“来了,红衣服的,来接我了。”说完头一歪,就没气了。
解开绳子时,他的身体已经凉透。左手腕的青黑蔓延到了心口,皮肤像被水泡烂的纸,轻轻一碰就掉,露出的肉里爬着十几条白细的虫子,比绣花针还小,见了光就缩成一团,化成黑水。寨里懂行的二婆凑近看,倒抽口冷气,说:“是‘牵机蛊’,有人下的,不是山鬼。”
牵机蛊,苗疆最阴毒的蛊之一,下蛊人用自己的血养蛊,再把蛊虫藏在目标常去的地方——阿古常去后山砍柴,大家猜是柴堆里被人下了蛊。但谁会害他?阿古老实巴交,连鸡都没杀过。寨老让人查,查来查去没头绪,最后只说是“外乡来的蛊婆干的”,不了了之。
那时小白狐几人刚到苗寨不久,住在村口的吊脚楼。阿古下葬那天,我站在楼上往下看,送葬的队伍里,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低着头,手里捏着个红布包,走得比谁都快。后来才知道那是蛊婆姜红妮(当时应该是被灵魂控制了),她三天前才以“采风”的名义住进寨里,住在阿古家隔壁的空竹楼。
当时没多想,只觉得这外乡女人胆子大,死人的事也敢凑。现在想来,那天她捏着红布包的手指关节发白,包角露出的线头是银灰色的——和小白狐被蛊虫咬中后,伤口渗出的血沫颜色一模一样。
阿古死后第七天,那被蛊毒缠身的孩子就发病了。孩子叫小石头,才五岁,发病时和阿古不一样,不疯不闹,只是睡,白天睡,夜里也睡,怎么叫都不醒。掀开他眼皮,眼珠上蒙着层白雾,像死鱼的眼。他娘抱着他哭,说前一晚孩子在院子里玩,捡了个红布包,打开里面是颗糖,孩子吃了就睡不醒了。
红布包。又是红布包。
那天老巫医给小石头“驱邪”,就是在他家院子里。摆了张矮桌,上面放着香炉、桃木剑、一碗黑狗血。老巫医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对襟褂,脸藏在斗笠的阴影里,只露出干瘪的下巴。他用桃木剑蘸着狗血在小石头额头上画符,嘴里念的咒我听不懂,调子忽高忽低,像哭又像笑。
小白狐当时站在身边的一个同伴,悄悄扯她袖子,说:“不对劲,这香烧得邪门。”我低头看香炉,三炷香烧得飞快,烟灰却不掉,直挺挺地竖着,像三根黑针。空气里除了香火气,还有股甜腥,和阿古死前那天夜里飘进他家的味道一样。
老巫医念到第三遍咒时,小石头突然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有痰堵着。他娘扑过去想抱,被老巫医拦住,说:“别动,蛊虫要出来了。”话音刚落,小石头的嘴角就流出黑血,血里漂着个东西,小得像米粒,通体透明,在血里一扭一扭的。
“出来了!”老巫医突然大喊,声音尖得刺耳,不像个瞎眼老头该有的力气。他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倒出些黄色的粉末撒在那虫子上,虫子立刻蜷成一团,化成黑水。小石头的抽搐也停了,眼睛慢慢睁开,白雾散了些,能看见眼珠动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他娘哭着给老巫医磕头,说要把家里唯一的老黄牛送给他。老巫医摆摆手,说:“缘分,不用谢。”然后他转向小白狐,说:“姑娘,你印堂发黑,怕是被蛊气冲了,过来,我给你缠道符绳。”
现在才明白,哪是“蛊气冲了”。小白狐天生能看见邪祟,当时她肯定看出老巫医有问题,甚至可能看出那竹筒里的粉末根本不是驱蛊的药,而是引蛊的引子——引着那只刚被“逼”出来的蛊虫,咬向离它最近的、阳气最盛的人。
小白狐那时大概也猜到了,但看着小石头苍白的小脸,还是走过去了。老巫医从怀里掏出根红绳,绳子上缠着几缕头发——后来才发现,那头发是黑色的,又细又软,根本不是老巫医这个年纪该有的发质,倒像是……像阿古娘说的,阿古死前看见的“红衣服女人”的头发。
绳子缠上小白狐手腕的瞬间,她倒抽口冷气。她的手腕立刻红了一片,像被火烫过。老巫医松开手,斗笠下的脸似乎笑了笑,说:“好了,驱邪避秽,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后来小白狐说,那天夜里她手腕疼了半宿,梦里总看见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床边,背对着她,头发长得拖到地上,手里捏着个红布包,包里“窸窸窣窣”响,像有无数虫子在爬。
现在想来,阿古的死,小石头的蛊,小白狐的伤,全串起来了。姜红妮先杀阿古立威,让寨里人怕;再对小石头下蛊,引小白狐出手;最后让老巫医借着“驱邪”的名义,用带蛊的红绳缠上小白狐——她知道小白狐心善,见不得孩子受苦;她也知道小白狐的灵气能养蛊,那红绳上的蛊虫咬了她,就能借她的灵气长得更凶,说不定……是为了日后控制她。
老巫医的脸在记忆里更模糊了,只记得他走时,脚步轻得像飘。后来小白狐问过寨里的人,都说那老巫医是“云游来的”,小石头好了之后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倒是姜红妮,在小白狐被反噬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走了,走前还去阿古家看了看,给了阿古娘一包糖,说:“节哀,孩子在那边会好的。”
阿古娘后来把糖给了寨里的小娃吃,小娃吃了没事。但我现在总想起那包糖,和小石头捡的红布包里的糖,是不是一样的?
小白狐的手腕现在还有道浅疤,像片淡粉色的叶子。她有时会摩挲着那道疤,说:“那老巫医的绳子,摸着凉飕飕的,像缠了条冰蛇。”
冰蛇。小白狐突然想起阿古皮下那青黑色的“线”,想起小石头嘴角那透明的“米粒”,想起姜红妮捏着红布包时发白的指节。
原来从一开始,那绳子就不是“驱邪避秽”的。
是锁。
锁住小白狐的灵气,养着邪恶的蛊。
三年了,那绳子就像是还在小白狐手腕上,红得像血,洗不掉,剪不断。夜里偶尔会听见绳子发出“嘶嘶”的声,像蛇在吐信子,又像有人在耳边低语,说:“快了……就快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绳子上,映出细得看不见的银丝,在月光里闪了闪,像蛊虫的眼睛。
“是封印,对吗?”我盯着绳结上跳动的金光,心脏沉了下去,“你在封印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那个真正的‘灵狐’。”
严芯的笑声像碎玻璃碴子扎进耳朵:“还算不算太笨。双魂同体,本就是逆天而行。若不拿绳子镇着,她早就被‘灵狐’的魂魄吞噬了。不过现在嘛……”她突然抬手,指尖戳向绳结中心,“时辰到了,该让这只小狐狸看看,她到底是谁的容器。”
“别碰她!”我扑过去按住她的手腕,却被绳结迸发出的金光弹开。那力量比之前更凶猛,带着灼人的热意。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震得我喉头腥甜。再抬头时,小白狐心口的绳结已经开始旋转,金色光芒中渗出细密的血珠,像无数条小蛇顺着绳纹爬向她的脖颈,所过之处,皮肤下泛起不正常的红痕。
“她体内的‘灵狐’,是我女儿的残魂。”严芯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扭曲的温柔,“四百年前,红链的人杀了她,把她的魂魄碾成碎片。我花了整整四百年,才从轮回缝隙里捞回这么一丝……你说,我怎么舍得让她消失呢?”那语调里的偏执和痛楚交织,令人不寒而栗。
小白狐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渗出冷汗。她的眼神在清明与混沌间反复拉扯,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进我的皮肉:“大鱼……救我……绳子……在烧……”
是真正的小白狐!她在和严芯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我立刻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贴住她冰凉的皮肤:“别怕,我在。告诉我,绳子烫得厉害吗?有没有哪里疼?”我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生怕惊扰了她这片刻的清醒。
“疼……全身都疼……”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钻出来……大鱼,我看到好多影子……穿红衣服的女人,还有火……好多火……”她的目光涣散,仿佛正透过我看向某个遥远而恐怖的场景。
严芯的声音再次压过她:“闭嘴!你这卑贱的容器,也配看我女儿的记忆?”她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迫使小白狐发出窒息的呜咽,“岳博宇,想让她活下来,就乖乖去祭坛。降魔抓在等你,七块金牌也在等你。等你把‘引’和‘承’都凑齐了,我自然会把这小妮子还给你——前提是,你还能认出她是谁。”
绳结的金光突然暴涨,刺得我睁不开眼。那光芒带着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点燃。等我勉强看清时,小白狐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心口的驱邪绳恢复成普通的银灰色,只是那万字结的形状再也无法解开,如同生长在了皮肉之上。她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眉头却舒展开来,似乎暂时摆脱了严芯的控制,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我赶紧把她抱起来,手指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只是她的手腕上,被绳子勒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圈青紫色的淤痕,像道永远解不开的枷锁,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走廊深处传来石块坠落的声音,古堡又开始震动了,灰尘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我背起昏迷的小白狐,目光扫过她心口的绳结。严芯说这绳子是用新娘发丝编的……四百年前,严芯和博宇的婚礼,是不是就在这座古堡里举行的?那些枉死的新娘,她们的怨念是否也编织进了这冰冷的绳索之中?
“放心,”我轻轻拍了拍小白狐的后背,声音沙哑却坚定,仿佛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不管你是谁的容器,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把你救出来。”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我背着她,一步步走向更深沉的黑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必须赶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结束这场持续了四百年的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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