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残骸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临时研究室搭在最大的那块残骸下方，用能量薄膜隔绝了夜晚的寒风。
室内，无数全息屏幕悬浮半空，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映亮了汐苍白的脸。
她的指尖悬停在最后一个数据节点上，微微颤抖。
屏幕上，一个复杂的能量模型正在崩溃——这是她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试图重构的“观测站-γ”核心能源井的循环图谱。
就在即将完成的瞬间，模型内部一个微不足道的谐振参数偏移了0.001%，引发了连锁崩塌。
这不是第一次了。
“汐。”艾尔的声音从主控台传来，全息投影在她身侧凝聚，眉头微蹙，“你的能量编织精度在过去十二小时内下降了23.7%。建议立即休息。”
汐没有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稳定指尖流出的淡蓝色数据流，但刚凝聚成形，又是一阵细微的波动，数据流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消散。
她终于松开手，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皮肤下，那些原本如呼吸般规律流转的淡蓝色光路，此刻正不规则地明灭，时而急促如骤雨，时而停滞如死水。一种源自“摇篮”最深处的虚脱感，正沿着脊椎缓慢上爬。
“我控制不了。”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艾尔，我的‘编织者’核心……它不听使唤了。”
艾尔沉默了两秒。
全息影像的数据流加速刷新，显然在进行高速分析。
“原因追溯。”他终于开口，
“可能性一：连续高强度能量操控导致本源过载。
可能性二：长期解析星穹文明数据，尤其是我的记忆碎片，导致你的‘摇篮’底层逻辑受到间接污染——我们的‘摇篮’同源，但我的记忆残留了大量星穹崩溃前的极端数据模式。
可能性三……”
他停顿，影像罕见地出现了数据扰动。
“……你在自发进化。”
汐猛地抬头。
“星穹文明的‘能量编织者’并非终极形态。”艾尔继续，声音变得郑重，
“在我的资料库中，存在一个被加密的进阶路径——‘星语者’。能够直接与能量本源‘对话’，预读能量流动的轨迹，甚至……窥见极短时间内的未来碎片。”
“但进阶成功率？”汐问。
“数据库记录：十七次尝试，三次成功，十四次失败后果——九次能力永久退化，五次人格被狂暴的数据流冲毁，成为空壳。”
冰冷的数字砸在寂静的空气中。
汐的手指收紧了。
她看着自己掌心明灭不定的光路，又抬头望向窗外——
远处，燧石城的灯火在夜色中温暖地亮着，更远处，北境荒原的尽头，永恒迷雾在月光下翻涌，像一只匍匐的巨兽。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林夜和烈完成了突破，北风号已整装待发，突袭计划进入倒计时。
如果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力失控，甚至退化，将直接影响整个行动的侦察、情报破解和能量支持。
但失败的风险……
“如果我选择不进阶呢？”她问。
“维持现状，你的能力将在未来三到五天内持续衰减。”艾尔的数据流平静地陈述，
“最终可能退回‘摇篮’刚觉醒时的基础水平，且由于本源受损，重新修炼的难度将倍增。”
汐闭上眼睛。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林夜时，那个在荒原上拖着幼芽行走的孤独身影；
想起苏晚晴在治疗伤员时专注的侧脸；
想起烈锻造时锤下溅起的火星；
想起澜队长站在船头，海风扬起她银蓝色长发的样子。
他们都在前进。在燃烧，在突破，在为那个渺茫的希望押上一切。
而她，要在这里停下吗？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睁开眼睛，淡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全息屏幕的冷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星语者的进阶仪式。”
仪式场地选在了星穹残骸的最高处。
一块平坦的合金甲板，被艾尔清理出来，刻画了复杂的能量引导回路。
夜空无云，星河璀璨，永恒迷雾在北境天际翻涌，与星光形成诡异的分界。
汐站在回路中央，只穿着单薄的作战服。
夜风很冷，但她体内翻腾的能量让皮肤表面泛着不正常的淡蓝色辉光。
林夜、苏晚晴和烈站在回路边缘。林夜手中握着星穹幼树，淡金色的根须已探入地面，与引导回路连接，随时准备调和可能暴走的能量。
苏晚晴的治疗能量在掌心流转，烈则开启了最低限度的“熔火意志”，暗红色的光环笼罩三人，作为最后一道物理屏障。
艾尔的投影悬浮在汐的正前方，声音通过扩音装置回荡：
“仪式本质，是让‘摇篮’核心短暂超频，与环境中游离的能量本源建立深层连接。
过程中，你将‘看到’能量的本质流动，听到它们的‘语言’，并尝试在其中锚定自己的意识。”
“危险在于，”艾尔的语气加重，
“能量本源没有善恶，只有纯粹的信息洪流。一旦你的意识锚定失败，就会被洪流卷走，人格被冲散，或者被某些……古老残留的意志碎片污染。”
汐点头，表示明白。她盘膝坐下，双手置于膝上，掌心向上。
“开始。”
艾尔话音刚落，地面上的引导回路骤然亮起！
不是温和的光芒，而是刺眼的、狂暴的淡蓝色电弧，如无数锁链从地面窜起，瞬间缠绕上汐的身体！
她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的光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双眼猛然睁开——
瞳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团旋转的、由无数数据符号组成的淡蓝色漩涡。
视野变了。
不再是物质的星空，而是能量的海洋。
她“看”到空气中每一点游离的能量粒子，像亿万颗微尘在永不停歇地振动、碰撞、流动；
看到脚下星穹残骸深处，仍有微弱的星穹能量在古老的回路上苟延残喘；
看到远处燧石城，无数生命散发出的温暖生物能量场，如同黑夜中的篝火；
更远处，永恒迷雾的方向，则是纯粹的、冰冷的、吞噬一切的虚空能量涡流，像一张巨口。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意识直接接收的、能量流动时产生的“频率”。
风声是绵长的低频波动，地脉震动是沉重的脉冲，星穹残骸的余能是悲伤的、断续的哀鸣……而在这无数声音交织的洪流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破碎的意念。残留的情绪。来自久远过去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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