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的腊月总带着凛冽的清寒，但双生营的空气里却飘着暖意。藤脉学堂的窗台上，两生花的叶片凝着薄冰，冰下却依旧流动着赤金与冰蓝的光；营外的菜圃里，锁灵藤的藤蔓裹着积雪，根须却在冻土下悄悄积蓄力量，只待开春便要再窜出三尺。
“凌姑娘，您看这腊肉成了没？”张大叔掀开暖棚里的熏笼，浓郁的肉香混着赤豆壳的焦香扑面而来。这些腊肉是用望北城的黑猪肉和焚天谷的香料熏制的，挂在锁灵藤的架子上晾了半月，油脂浸透了藤条，竟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凌薇凑过去闻了闻，笑着点头：“火候正好，再晾两天就能收了。岁宴上切一盘，配着两生酿，保管大家吃了还想吃。”她指着熏笼旁的陶罐，“那坛两生酿也该开封了吧？上次尝着还带着点涩，现在陈了月余，该醇了。”
张大叔哈哈笑起来：“就等您这句话呢！阿火那小子天天来问，说要跟您比一比，是他的酒烈，还是您的赤豆糕甜。”
正说着，阿火果然抱着个酒坛子跑进来，脸上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很：“凌姑娘，张大叔，我新酿的‘藤根酒’成了！用锁灵藤最深的根须泡的，谷主说这酒能驱寒，还能安神，最适合岁末喝。”
他揭开坛盖，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比两生酿更沉郁，带着地脉深处的温润。凌薇舀出一勺，酒液呈琥珀色，杯壁上挂着细密的酒珠，竟是难得的佳酿。“这手艺，快赶上焚天谷的酿酒大师了。”她赞道，“岁宴上就用这酒当主酿，再配上年糕，才算圆满。”
岁宴定在除夕这天，在藤脉学堂的院子里举行。望北城的百姓们推着独轮车，运来蒸好的赤豆糕、腌好的甜根、炸得金黄的豆丸；焚天谷的弟子们则抬着琉璃酒坛，扛着烤好的灵鹿肉，连谷主都亲手拎着一篮刚出炉的芝麻饼，说是“给孩子们当零嘴”。
银甲卫们在院子里搭起长棚，棚顶挂满了灵族绣的红灯笼，灯笼上绣着两界藤纹，风一吹，光影在雪地上摇摇晃晃，像无数跳跃的火苗。孩子们穿着新做的棉袄，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手里拿着糖人——有银甲卫挥刀的模样，有焚天谷修士控火的姿态，还有凌薇培育草木的样子，都是望北城最好的糖画师傅做的。
“开席咯！”随着张大叔一声喊，长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肴。望北城的赤豆糕雪白松软，焚天谷的灵鹿肉香气扑鼻，双生营自种的甜根炖得糯烂，两生酿和藤根酒的酒香交织在一起，引得人垂涎欲滴。
焚天谷主端着酒杯站起来，银发在灯笼下泛着光：“老夫活了近百年，从没像今年这样踏实过。往年守着西境，总怕魔气东来；如今看着这满桌的菜，看着这满院的人，才明白——真正的安稳，不是闭门自守，是敞开门，让望北城的赤豆能种到西境，让焚天谷的异火能暖了望北城的炕头！”
众人纷纷举杯，银甲卫的藤盾与焚天谷的符牌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夜宸站起来，玄铁刀放在桌案上，刀身映着灯笼的光：“谷主说得对。去年此时，我们还在为春汛发愁；今年此时，藤脉已连了两界，学堂里坐满了孩子。这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是望北城的百姓肯弯腰种地，是焚天谷的修士肯伸手相助，是所有人的心，都像这锁灵藤一样，缠在了一起！”
掌声雷动，孩子们也跟着拍着小手，嘴里还嚼着芝麻饼，含糊不清地喊着“藤脉长青”。凌薇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初到望北城时，城墙下的残藤断蔓，百姓脸上的惶恐不安。而现在，那些藤蔓已长成绿荫，那些惶恐已变成欢笑，连界渊的寒风，都被这满院的暖意挡在了外面。
她端起酒杯，走到长桌中央：“我没什么大道理可说，只盼着明年开春，咱们一起去种新的藤苗；秋天，一起收更多的赤豆；等学堂的孩子们长大了，咱们还能坐在这儿，喝他们酿的酒，吃他们种的菜。”她笑着举杯，“敬这藤脉，敬这土地，敬在座的每一个人——愿咱们的根，永远扎在一处；愿咱们的春，永远一起来！”
“干杯！”酒杯碰撞的声响淹没了风雪声，暖棚里的笑声像潮水般涌出去，惊起檐角的积雪，簌簌落在灯笼上，溅起细碎的银光。
宴席过半，孩子们拉着凌薇和夜宸去放烟花。那些烟花是焚天谷用异火符改良的，点燃后在夜空炸开，化作漫天的藤脉图案，赤金与碧色的光交织，照亮了望北城的方向，也照亮了西境的山峦，仿佛整个天地间，都爬满了守护的藤蔓。
小宝举着一支烟花，仰着头对凌薇说：“凌姐姐，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种藤，让烟花里的藤脉，真的长到天上去！”
凌薇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好啊，到时候姐姐就坐在藤荫下，看你和你的小伙伴们，把这藤脉，种到更远的地方去。”
夜风吹过，带着淡淡的酒香和烟火气。望北城的灯火与西境的星光在天际交汇，双生营的暖棚里依旧热闹，锁灵藤的根须在冻土下轻轻颤动，像是在应和着这片土地上，所有关于共生与希望的约定。
岁末的藤宴，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就像这锁灵藤的年轮，每一圈都刻着两界的故事，每一道都缠着彼此的温度。当春风再次吹过界渊，当新的藤苗破土而出，望北城与焚天谷的守护，终将像这永不褪色的年轮，在时光里，长出属于他们的，永恒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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