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中途歇息时无人注意，瑶娘思索了一瞬眼下时局。
大概料到了景德帝此次大概除了赏赐之外，绝对还会赐婚。
她朝着顾长渊招了招手，悄悄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了顾长渊手中。
顾长渊在墨风，赵无尘，顾长瑜，顾长琅的注视下，不动声色地展开，上面是瑶娘清秀的字迹。
“侯爷凯旋，陛下必有重赏。若……若以尚公主为赏，侯爷当如何？若不愿尚主，或可献上红薯、土豆、青稞之种，言明其耐旱高产，有万民伞和活民无数之功，或可转圜。瑶娘唯愿侯爷平安顺遂，勿因瑶娘为难。”
短短几行字，顾长渊却反复看了三遍。
字里行间，全是瑶娘对他的担忧。
她甚至宁愿拿出高产作物的种子，也不愿他正面违逆圣意。
胸腔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顾长渊四肢百骸，他紧紧攥着纸条，指尖几乎要将其嵌入掌心。
他的瑶娘，到了此时，还在为他谋算，他顾长渊何其有幸！
能得瑶娘如此厚爱！！！
他将纸条小心收好，抬眸望向瑶娘马车所在的方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瑶娘，此生，我顾长渊绝不负你。
赵无尘甘愿倾尽所有，和西南之力，为瑶娘一人驱使。
他顾长渊也绝非庸俗之辈。
赵无尘能给瑶娘的，他一样能给................
.................
“大哥，表妹说什么了？”
“对啊，大哥你快说说看~~~”
两个聒噪的声音小声传来。
顾长渊正沉浸在瑶娘字里行间的深情与筹谋中，被两个弟弟猝不及防地打断，心头那点柔情蜜意瞬间被搅乱，剑眉微蹙，下意识就想将纸条收回。
然而，顾长瑜眼疾手快，仗着距离近，一个探身，竟直接将那纸条从顾长渊指间抽了出来！
“大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我也看看表妹写了什么！”顾长瑜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一边躲开顾长渊抓来的手，一边迅速展开纸条。
顾长琅也立刻凑了过去，脑袋几乎要贴到顾长瑜的肩膀上：“三哥快看！看完给我！”
不远处的赵无尘，原本只是静静策马跟随，目光偶尔掠过瑶娘马车，清冷的眉宇间带着温柔和关切。
此刻见到顾家兄弟争抢一张瑶娘的纸条，他握着缰绳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琉璃般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暗流。
顾长瑜一目十行地扫过纸条内容，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顾长琅也看清楚了，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赐婚？！公主？！这……”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自然也知道九公主这些年对大哥的心思，更明白皇命难违。
瑶娘这纸条，哪里是什么跟大哥的情话，分明是未雨绸缪，提前给大哥准备的退路！她竟愿意拿出能够救济万民，活民无数的“祥瑞”种子，只为帮大哥抵挡即将到来的赐婚压力？瑶娘这份心……让他们心中又是震撼，又是酸涩，还有一丝自愧不如。
顾长渊见两个弟弟看了纸条后神色大变，知道瞒不住，沉着脸低喝：“胡闹！还给我！”
顾长瑜却没有立刻归还，而是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沉默不语，却也看着这边的赵无尘，眼神带着几分挑衅和莫名的恼火——看什么看！这是我们家瑶娘给大哥的！你个外人！
赵无尘接收到他的目光，清冷的脸上并无波澜，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忽然轻轻一夹马腹，让坐骑靠近了些，目光平静地落在顾长瑜手中的纸条上，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几人耳中。
“瑶娘……可是有何为难之事？我也可以分担..........”
气氛一时间，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顾家兄弟如鲠在喉，心中窝火。
赵无尘这话问得巧妙，既表达了对瑶娘的关心，又显得克制有礼，仿佛只是出于对恩人处境的寻常问候。
但顾家三兄弟全都明白此人对瑶娘的心思，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长瑜冷哼一声，将纸条揉成一团收起来，赵无尘内力已经恢复，武功也恢复了，便伸手用折扇去抢！
二人暗中较劲！
顾长渊脸色冰冷盯着赵无尘！
眼角余光却瞥见瑶娘似乎因为外面的动静，正掀开车帘一角好奇地望过来。
顾长琅连忙轻轻咳嗽，给三哥使了个眼色，别打了，表妹看过来了！
电光石火间，一个幼稚又荒谬的念头闪过顾长瑜脑海——绝不能让瑶娘写的字，尤其是可能涉及为大哥谋划的字，落在赵无尘这个居心叵测的外人眼里！
说时迟那时快，在瑶娘疑惑的目光，赵无尘伸出的手，顾长琅惊愕的表情，以及赵无尘骤然缩紧的瞳孔注视下。
顾长瑜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迅速将那张纸条团了团，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
众人:???
然后，在瑶娘骤然睁大的杏眼注视下，顾长瑜梗着脖子，努力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脸颊鼓动，还因为纸团太干噎了一下，猛地咳嗽了两声，脸都憋红了。
赵无尘无语。
“咳咳……看什么看！没了！”
顾长瑜一边咳，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着赵无尘说道。
瑶娘：“…………”
她扶着车帘，完全愣住了，看着三表哥那因为努力吞咽而显得有几分滑稽又带着点傻气的侧脸，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是……把纸条吃了？因为不想让赵无尘看？瑶娘扶额~心中惆怅.........
顾长渊扶额，简直没眼看自己这个时而精明时而蠢得令人发指的弟弟。
顾长琅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顾长瑜：“三哥！你也不怕拉肚子！”
赵无尘也是彻底怔住了，清冷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看着顾长瑜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他万没想到，堂堂禁军郎将、宁远侯的弟弟，竟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径。
顾长瑜被弟弟嘲笑，又被瑶娘看得脸颊发热,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噎的，梗着脖子强辩。
“你懂什么！瑶娘的字……是能随便给外人看的吗？！我这是保护表妹的隐私！” 他说得理直气壮。
瑶娘看着三表哥那副又窘又强撑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这一笑，如同春风拂过冰面，瞬间打破了方才几人诡异又尴尬的气氛。
顾长渊看着她笑，眼底也染上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对顾长瑜道：“胡闹够了？还不快去喝点水顺顺！”
顾长瑜如蒙大赦，赶紧催马去寻水囊。
赵无尘深深看了一眼笑颜如花的瑶娘，清冷的眸底，掠过一丝笑意.......
顾长琅看着瑶娘笑了，也跟着傻笑。“表妹笑起来真好看~~~”
说完脑袋，就被顾长渊拍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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