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那句“告知你我的决定”如同最后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激碎了陆寒洲苦苦维持的理智。连日来积压的压力、对失去的恐惧、被她看穿偏执的狼狈，以及此刻被她全然忽视的刺痛，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冲撞，最终冲破了所有堤防。
他猛地一步上前，再次挡住她的去路，眼底一片猩红，平日里深沉冷峻的面容因情绪失控而显得有些扭曲。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去，是吗？”他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变得低哑骇人，“为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影子，为了你那所谓的、不容动摇的责任和使命！”
沈清辞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失望。这种平静反而更加刺激了陆寒洲。
“在你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逼近一步，几乎是贴着她的面庞，灼热而混乱的气息将她笼罩，“是那个你连样子都快记不清的妹妹？还是那个将你视为‘武器’和‘样本’的‘潜渊’计划？或者是你作为‘弥涅尔瓦’那该死的、必须去完成的使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尖锐：
“我呢？我陆寒洲在你心里究竟排在第几位？！”他低吼出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和不甘，“是不是永远都比不过沈清许？！甚至比不过你要摧毁埃文斯的那个目标？！”
这句话吼出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都凝固了。
陆寒洲自己也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说出如此不堪、如此幼稚的话。但那确实是深埋在他心底，日夜啃噬着他、让他不得安宁的毒刺——他害怕自己在她心中，并非不可替代。
沈清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陌生的、被嫉妒和不安吞噬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她以为他懂了，懂她对哥哥早夭的遗憾，懂她对可能尚在人世的妹妹那微乎其微却无法放弃的希望，懂她必须摧毁“潜渊”的决心……她以为，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可现在，他却用最伤人的方式，将她的信念与情感割裂开来，并将自己放在了天平的另一端，向她索要一个排序。
这不仅是质疑，更是一种情感上的绑架和亵渎。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向来清澈平静的眼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冷却、封冻，最后只剩下一片荒芜的、令人心寒的平静。
她不再看他，微微侧身，从他僵硬的臂膀旁绕了过去，径直走向门口。
这一次，陆寒洲没有再阻拦。
他像一尊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的石雕，僵立在原地，耳边回荡着自己方才那失控的、丑陋的吼声，以及此刻沈清辞那无声的、却比任何指责都更令人绝望的沉默。
口不择言的利刃，终究是砍向了最不该伤害的人，也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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